七月,上闻契丹将入寇,以傅潜为镇定高阳关行营都部署。宰相张齐贤请给外任官职田。诏三馆、秘阁检讨故事,申定其制,以官庄远年逃田充,悉免其租。
八月,判大理寺王钦若上言:“本寺公案常有五十至七十道,近者三十日内绝无。昔汉文帝决狱四百,唐太宗放罪三百九十人,然犹书之史册,号为刑措。当今四海之广,万类之多,而刑奏止息,逮乎逾月,足彰耻格之化,式渐太和之风。请付史馆,用昭圣治。”从之。丙寅,大阅。上谓王超曰:“士众严整,戎行练习,卿之力也。”丁卯,近臣、诸军将校、内职皆畅饮。诏大阅,所践民田蠲其租。癸酉,枢密副使杨砺卒。上谓宰臣曰:“砺介直清苦,方当任用,遽此沦谢,甚可悼也!”即冒雨临其丧。砺私舍委巷中,乘舆不能入,上为步进,益嗟闵之。乙亥,以迫封济阳郡王武惠公曹彬配享太祖庙庭,文惠公薛居正、武惠公潘美、元懿公石熙载配享太宗庙庭。
冬十月。先是,福建路不置惠民仓,库部员外郎成肃请增置焉。诏从肃请,令诸路转运司申淳化惠民之制,岁丰熟则增价以籴,饥歉则减直而出之。
十一月丙戌,合祭天地于圜丘,奉太祖、太宗并配。升坛奠玉帛讫,方诣罍洗,再升坛,如旧仪。乙未,诏以边境绎骚,取来月暂幸河北。
十二月,车驾发京师,次大名府。威虏军言契丹来寇,出兵击败之,杀其酋帅。初,河北转运使裴庄屡条奏傅潜无将略,枢密使王显颇庇之,庄奏至,辄不报。缘边告急,潜麾下步骑凡八万,畏懦自守。敌破狼山诸寨,入祁、赵,出邢、洺间,朝廷屡督其出师,皆不听。丙子,诏百官各上封章,各言边事。于是工部侍郎钱若水言:“傅潜领数万雄师,闭门不出,坐看戎寇俘掠生民,上则辜委注之恩,下则挫锐师之气。军法曰:临阵不用命者斩。今若申明军法,斩潜以徇,然后擢取如杨延朗、杨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不出半月,可以坐清边塞。”起居舍人、直史馆李宗谔言:“夫将帅者,必先观其取予,察其智谋。能总千人者,委以千人之权;能敌万人者,授以万人之职。各守一郡一城,分领骁雄,争据要害。来则急击,去则勿迫,又岂须置三路部署之名,制六军生死之命,使有材力之士不得施为。纵欲立奇功,报厚遇,为人所制,莫可得也。”
庚子咸平三年春正月己卯朔,王均僭号大蜀,改元化顺,入陷汉州。
吕中曰:李顺之党方息而刘旴“杰案:应为“旰”。”兴,刘旴之徒方平而王均起,何蜀人之好乱也。盖其民勇悍,而又狃于僭伪之久,故易诱以乱耳。然安李顺之党者,张忠定也;平刘旴之乱者,亦张忠定也。代以牛冕则王均反,牧守其可非人乎?张咏使蜀者再,真宗曰:“得卿治蜀,无西顾忧。”赵抃使蜀者三,神宗曰:“闻卿入蜀,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若是耶。此为蜀择咏,非为咏择蜀也;为蜀择抃,非为抃择蜀也。
先是,范廷召分兵击敌,求援于高阳关都部署康保裔,保裔即赴之,廷召潜师以遁。敌骑围之数重,保裔决战凡数十合,兵尽矢穷,救兵不至,保裔没焉。敌遂自德、棣济河,掠淄、齐而去。傅潜、张昭允并削夺官爵,潜流房州,昭允通州,仍籍没其家赀。先是,上驻大名,闻骁将杨延朗、杨嗣、石普辈屡请益兵,潜不之与,有战胜者,潜又抑之,繇是大怒,令潜等诣行在,至则下狱,命钱若水、魏庠、冯拯案鞫之,罪当斩。诏特贷其死,公议无不愤惋。范廷召等引兵追契丹。丁亥,至莫州,大破之,余众遁逃出境。遣使奏捷,群臣称贺。上作《喜捷》诗题行宫壁。王均攻绵州,不克,直趋剑门,知剑州李士衡与剑门都监裴臻逆击,败之。均众乏食,还成都。甲午,车驾发大名府。上始闻王均反,即以雷有终知益州,李惠、石普、李守伦并为川峡两路捉贼招安使,帅步骑八千往讨之。庚子,车驾至自大名府。李沆为东京留守,不戮一人而辇下清肃。乙巳,王均复入成都。
二月,翰林学士王旦等三人权知贡举。枢密使王显罢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翰林学士王旦为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诸军校以次迁补,多自陈其劳绩者。呼延赞独进曰:“自念无以报国,不敢更望升擢。”众颇嘉其知分。赞初为铁骑都指挥使,从太宗平太原。时方决策征,左右因言:“自此取幽州,犹热鏊翻饼耳。”赞独曰:“此饼难翻,言者不足信也。”太宗不从,卒无功而还。君子谓赞粗暴尚能识此,武臣中不可谓无其人也。丙子,曲宴近臣于后苑。
三月戊寅朔,日有食之。上在大名,诏调丁夫十五万修黄、汴河。监察御史王济以为劳民,请徐图之,乃命济驰往经度。还奏,省其十之七。宰相张齐贤以河决为忧,因对,并召济入见。齐贤请令济署状保河不决,济曰:“河决亦阴阳灾沴所至。宰相若能和阴阳,弭灾沴,为国家致太平,河之不决,臣亦可保。”齐贤曰:“若是,则今非太平耶?”济曰:“北有契丹,西有继迁,两河关右,岁被侵扰。以陛下神武英略,苟用得其人,可以驯致。今则未也。”上动容,独留济,问以边事。济退而著备边策十三条以献,于是选官判大理寺。上曰:“且择当官不回者。王济近数言事,似有特操,可试之。”以济权判大理寺。
吕源曰:王济以镇州通判召还,自结太宗之知,许不时请对,继判登闻院。真宗即位,多上疏言事,命同旧相张齐贤删定编敕,与齐贤争辩,词气甚厉,至目齐贤为腐儒,不知适时之要。齐贤再相,会选官判大理寺,而济预选。未几,以议刑失实停官。方济拨擢,而齐贤虽有宿憾,且无异论,坐事停官,宰相岂无心也哉?呜呼!左右之臣欲陷人于罪,皆有深意,人君不可不深察也。
礼部上合格举人。
甲午,上御崇政院,亲览人等者,赐陈尧咨以下二百七十一人进士及第,诸科六百九十七人赐同出身。赐宴日,以御书褒宠之。上连三日临轩,初无倦怠之色,所擢凡千八百余人,其中有自晋天福中随计者。较艺之详,推恩之广,近代所未有也。上以于诏访知开封府钱若水备御边寇剪灭蕃戎之策,若水上言备边之要有五:一曰择郡守,二曰募乡兵,三曰积刍粟,四曰革将帅,五曰明赏罚。
夏四月,李允则知潭州。初,马氏暴敛,州人岁出绢,谓之“地税”。及潘美定湖南,计屋每间输绢丈三尺,谓之“屋税”。营田户给牛,岁输米四斛,牛死犹输,谓之“枯骨税”。民输茶初以九斤为一大斤,后益至三十五斤。允则请除二税,茶以三十斤半为定制。会岁饥,欲发官廪,先赈而后奏。转运使以为不可,允则曰:“须报必逾月,则饥者无及矣!”不听。明年又饥,允则请以家赀为质,乃得发廪贱粜,因募饥民堪征役者隶军籍,得万人。民列治状请留,诏书嘉奖。知益州牛冕削籍流儋州。初,张咏自蜀还,闻冕代己,咏曰:“冕非抚众才,其能绥辑乎?”既而果然。
五月,虞部员外郎冯亮言:“饶、池、江、建州岁铸钱百三十五万贯,铜铅皆有余羡。”乃以亮为江南转运副使,兼都大提点江南福建路铸钱事。
九月,置群牧司。王均多为药矢射中官军,中者必死。雷有终募敢死士穴城间道,蒙毡秉燧而入,悉焚其守具,遂克其城。
冬十月,王均自成都突围走,杨怀忠领虎翼军追之,均穷蹙缢死。益州平。命翰林学士承旨宋白等修《续通典》。
十一月〔2〕,令常参官转对如故事,言近讦者,亦议优容;文不工者,许其直致。张齐贤与李沆并相,情好不协,自负有致君之术,每敷奏,多不直致,议者以为疏阔。辛卯,日南至,群臣朝会。齐贤被酒。上曰:“卿为大臣,何以率下?朝廷自有典宪,朕不敢私。”甲午,齐贤罢守本官。
吕中曰:一相独仕,则有专权之私;二相并命,则有立党之患。然以中申令权专任重。而能与新进之吕蒙正共事,以毕士安德尊望隆,而能与使气之寇准共政,不惟无分朋植党之风,抑且尽同寅和衰之义。而齐贤反与李沆不叶,与寇准相倾,何耶?君子可以知相业之优劣矣。
十二月丙寅,知兖州韩援上言:“伏睹近诏举行转对,在外文武群臣并预次对者,各许上封奏事。臣伏睹先帝自端拱以来,益励精为理。臣尝权盐铁判官,得与本使上殿奏事。一日,先帝从容谓臣等曰:“大凡居职,不可不勤。朕每见殿庭兵卒剩扫一席地,汲一瓶水,必记其姓字。”夫如是,则有以见先帝勤劳庶政,片善无遗。臣又闻治国者在乎远佞人、杜谗口。以陛下聪明神智,必无骄佚之虞,然愿罔倦烛幽,勿使小人乘间而进。日谨一日,虽休勿休,居安念危,在治防乱,则天下幸甚。”疏奏,召援归阙,授史馆修撰。初,濮州有盗夜入城。知黄州王禹偁以为国家武备不修,故盗贼窃发近辅。因奏疏曰:“太宗时,令江淮诸郡毁城隍,收兵甲,大郡给二十,小郡减五人,以充常从,号曰长吏,实同旅人;名为郡城,荡若平地。虽则尊京师而抑郡县,强干弱枝之术,亦非得其中道也。宜令并置本城守捉军士,不过三五百人,阅习弓剑,然后渐茸城垒,缮完甲胄。郡国张御侮之备,长吏免剽略之虞。”疏奏,上嘉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