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廷美既出房州,赵普恐李符漏其言,乃坐符府中用刑不当,癸亥,责为宁国军司马。

冬十月。上尝谓侍臣曰:“朕每读《老子》至“佳兵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废观书,意欲酌前世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也。”幸金明池阅习战。行乾元历。

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是岁,契丹明康死,子隆绪立。高丽王伷死。先是,桐庐县刁衎上疏言:“淫刑酷法非律文所载,望诏天下悉禁止之。”上览疏甚悦,降诏褒答焉。

癸未太平兴国八年春正月,弥德超因乘间以急变闻于上云:“枢密使曹彬得士众心。”又巧诬以他事,上颇疑之。戊寅,彬罢为天平节度使兼侍中。以东上阁门使开封王显为宣徽南院使,德超为北院使,并枢密副使。上召显,谓曰:“卿世非儒门,少罹兵乱,必寡学问。今典掌万机,固无暇博览群书。”命左右取《军戒》三篇赐显曰:“读此亦可免于面墙矣。”

富弼曰:大臣不知学术则暗于大体,王显一武人,虽以才力任用为枢密使,太宗虑其不学,不能晓适变之事,故以《军戒》授之,使知贤者行事也。

孔承恭言:“《仪制令》有云: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望令于要害处设木刻其字,庶可兴礼让而厚风俗。”诏行其言。

三月,以右谏议大夫、同判三司宋琪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始分三司,各置使:王明为盐铁使,陈从信为度支使,郝正为户部使。诸王及皇子府置咨议、翊善、侍讲官。上亲试举人,擢长沙王世则以下百七十五人,并赐及第;诸科百十七人出身,賜宴琼林苑。后为定制。张齐贤初除转运使,辞日。上面命曰:“江南多出铜,为朕密经营之。”齐贤乃访得江南承旨丁钊,历指饶、信、虔州山谷产铜、铅、锡之所,又求前代铸法,惟饶州永平监用唐开元钱料,肉好周郭精妙,坚实可久,由是定取其法,岁铸三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齐贤即诣阙面陈其事,诏可之。

夏四月。上尝览福建版籍,谓宰相曰:“陈洪进止以漳、泉二州赡数万众,无名科敛,民所不堪。比朝廷悉已蠲削,民皆感恩,朕亦不觉自喜。”上尝作《戒谕辞》二付阁门,一以戒京朝官受仕于外者,一以戒幕职州县官。丁未,令阁门于朝辞日宣旨勖励,仍书其辞于治所屋壁,遵以为戒。初,弥德超诬曹彬事成,期得枢密使。及为副使,大失望,一日,诟王显等曰:“汝辈当断头!我度上无执守,为汝辈所眩惑。”显等告其事,上怒。壬子,德超除名,并亲属流琼州。德超始因李符、宋琪之荐得事上,及符贬,德超屡称其冤。会德超败,上恶其朋党,令徙符岭表。卢多逊之流崖州也,符白赵普:“朱崖虽远在海中,而水土颇善。春州稍近,至者必死。不若令多逊处之。”普不答。至是,即以符知春州,岁余卒。上悟彬无他,待之愈厚。临朝累日不怿,从容谓赵普曰:“朕以听断不明,几败大事,夙夜循省,内愧于心。”普对曰:“陛下知德超才干而任用之,察曹彬无罪而昭雪之,有劳者进,有罪者诛,物无遁情,事至立断,此所以彰陛下圣明也,虽尧舜何以过此?”上由是释然。

八月,太祖初以扈蒙之言,诏卢多逊录时政,月送史馆,多逊讫不能成书。于是右补阙、直史馆胡旦复言:“五代自唐以来,中书、枢密院皆置时政记,每月编修送史馆。周显德中,宰相李谷又奏枢密院置内庭日历,自后因循废阙,史臣无凭撰集。望令枢密院依旧置内庭日历,委文臣任副使者与学士轮次记录,送史馆。”上采其言。辛亥,诏:“自今军国政要,并委参知政事李昉撰录,枢密院令副使一人纂集,每季送史馆。”昉因请以所修时政记每月先奏御,后付所司,从之。时政记奏御,自昉始也。

冬十月,赵普罢为武胜军节度兼侍中。

十一月朔,以刑部尚书参知政事宋琪、工部尚书参知政事李昉并本官同平章事。上谓曰:“世之治乱,在赏罚当否。赏罚当其功罪,无不治之理。如或以为饰喜怒之具,即无不乱。与卿等戒之。”诏自今宰相序立宜在亲王之上。李昉、宋琪请遵故事,上曰:“宰相之任,实总百揆,与群臣礼绝。藩邸之设,止奉朝请而已。元佐等尚幼,欲其知谦损之道,卿勿多辞也。”丁巳,宴饯赵普于长春殿,王显等侍侧,数视上袴。上怪而问之,显等曰:“陛下所衣袴文缕俱倒。”上笑曰:“朕未尝御新衣,盖浣濯频所致耳。盖念机杼之劳苦,欲示敦朴为天下先也。”以李穆、吕蒙正、李至参知政事,张齐贤、王沔同签署枢密院。初,穆知开封府时,剖决精敏,奸猾无所假贷。由是豪右屏迹,权贵不敢于以私。上益知其才,始有意大用。至是穆等入对。上谓之曰:“朕为官择人惟恐不当,今两制之臣十余,皆文学适用,操履方洁。卿居京府,尤号严肃,故加奖擢也。”诏:“史馆所修《太平总类》自今日进三卷,朕当亲览。”宋琪等言:“穷岁短晷,日阅三卷,恐圣躬疲倦。”上曰:“朕性喜读书,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此书千卷,朕欲一年读遍。因思学者读万卷书,亦不为难耳。”寻改《总类》名曰《御览》,于是命吕文仲充翰林侍读,与侍书王著更宿,而书学葛湍亦直禁中,每暇日,多召问文仲以经书,著以笔法,湍以字学。上于禁中读书,自己至申始罢。有苍鹤飞上殿鸱吻,逮掩卷而去。上怪之,以语近臣。对曰:“上好学之感也。昔有鹳雀衔三鱸鱼坠杨震讲堂下,抑以类此。”

甲申雍熙元年春正月,上谓侍臣曰:“夫教化之本,洽乱之源。苟无书籍,何以取法?今三馆所贮遗逸尚多。”乃诏三馆以《开元四库书目》阅馆中所阙者,具列其名募中外。有以书来上及三百卷,当议甄录酬奖,余第卷帙之数等级优赐。不愿送官者,借其本写毕还之。自是,四方之书往往间出矣。甲子,有司上窃盗赃至大辟,诏特贷其死,因谓宰相曰:“朕常重惜人命,如此类者,往往贷其极刑,但时取其甚者,警众多尔,不欲小人知宽贷之意,恐其犯法者众也。”

富弼曰:国之法,使民不晓其轻重,则犯法者少矣。本朝承五代之制,窃盗有死法,故先帝存其法,时取情重者行之,存其法,使民惧而不敢犯也。取重者行之而贷其轻者,不失好生之德也。令之窃盗虽无死刑,然犯者众,则先帝制盗固有术矣。

吕源曰:太祖时,窃盗赃钱三貫者,法杀。继稍宽其法,至满五貫者死。太宗朝多有特贷其死者,然尚存其法,以警于众,真宗即位,咸平元年,命张齐贤、王济等删定编敕。齐贤以“民犯盗者众,以死惧之尚不畏,况缓其死乎?”未几,齐贤拜相。是岁十二月,给事中柴成务言:“强窃盗刑名,比律文用一半法。”又经大中祥符之后,至仁庙景祐有诏,漫至于极宽。自后窃盗固无死刑,而强盗持杖者,悉皆有贷法也。故与祖宗立法之严、治盗之峻正相反矣,宜其犯者益众,不足怪也。

上御丹凤楼观灯,见士庶阗咽,谓宰相曰:“国家承累世干戈之后,朕孜孜求治,惟望上天垂佑,福此下民。今海宇乂安,京师繁盛,殊以为慰。今夕与卿等且各宜醉。”秦王廷美卒,房州以闻。上呜咽流涕,谓宰相曰:“廷美自少刚愎,长以凶恶。朕以同气至亲,不忍宣之于法,俾居房陵,冀其思过。方欲推恩复旧,遽兹殒逝,痛伤奈何!”乃追封涪王,谥曰悼。参知政事李穆性至孝,遭母丧,诏强起之。穆哀戚过甚,因致毁瘠,暴卒。上临丧。谓宰相曰:“穆洁己守道,操履纯正。方此擢用,遽至沦没,非斯人之不幸,乃朕之不幸也!”

二月朔,亲阅将校,皆按名籍参考劳绩而升黜之。

三月,滑州决河塞。遣秘书丞杨延庆等十余人分知诸州,上因谓宰相曰:“刺史之任,最为亲民。苟非其人,则民受其祸。昔秦彭守颍州,崇尚儒雅,教化大行,境内乃有凤凰、麒麟、嘉禾、甘露之瑞,足为善政也。”宋琪曰:“秦彭一郡守耳,政善而天应之若此,况君天下者乎?何谓太平不可致,和气不可调也!”召宰相、近臣赏花于后苑。上曰:“春气暄和,万物畅茂,四方无事。朕以天下之乐为乐,宜令侍从、词臣各赋诗。”赏花赋诗自此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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