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曰:以皇太后而知社稷之至计,盖有圣母,必有圣子也。高、曹、向、孟之贤始于此。

《龟鉴》曰:慈闱一语,金柜预盟十七载,倦勤之后,举神器之大,挈而授之龙行虎步之天子,尧舜授受,曾不是过。刘元城尝曰:“三代而下,汉唐不能仿佛其万一。”盖亦叹咏于斯云。

壬子,翰林学士单父王著言:“时雨稍愆,请令近臣按旧礼,告天地、宗庙、社稷及望告海渎、岳镇于北郊。”诏从之。丁巳,吏部郎中阎式夺两任官。式监纳河阳夏税仓,上得式所收一斛有五升之羡,故黜之。其后右卫率府率薛勋、著作佐郎徐雄亦坐监纳民租概量失平,皆免官。

初〔12〕,上既诛李筠及重进,一日,召赵普问曰:“天下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战斗不息,生民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建国家久长之计,其道何如?”普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此非他故,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所以治之,亦无他奇巧,惟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上曰:“卿勿复言,吾已喻矣。”时石守信、王审琦等皆上故人,各典禁卫。普数言于上,请授以他职,上不许。普乘间即言之,上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忧?”普曰:“臣亦不忧其叛也,然熟观数人者,皆非统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则军伍间万一有作孽者,彼临时亦不得自由耳。”上悟,于是召守信等饮,酒酣,屏左右,谓曰:“我非尔曹之力不得至此,念尔曹之德无有穷尽。然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之乐,吾终夕未尝敢安枕而卧也。”守信等皆曰:“何故?”上曰:“是不难知矣,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守信等皆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谁敢复有异心?”上曰:“不然。汝曹虽无异心,如麾下之人欲富贵者何?一旦以黄袍加汝之身,汝虽欲不为,其可得乎?”皆顿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上曰:“人生如白驹之过隙,所以好富贵者,不过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尔曹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不可动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夕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我且与尔曹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拜谢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谓生死而骨肉也〔13〕。“明日,皆称疾请罢。上喜,所以慰抚赐赉之甚厚。庚午,以侍卫都指挥使石守信为天平节度使,殿前副点检、忠武节度使高怀德为归德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正节度使,侍卫都虞候、镇安节度使张令铎为镇宁节度使,皆罢军职。独守信以侍卫都指挥使如故,其实兵权不在也。

吕中曰:禁卫之兵骄,方镇之权重,五代以干戈智力取之而不足,太祖以杯酒宴笑收之而有余。人徒见其收之易,而不知其收之者固自有本也。封建非能弱周,周自弱也。藩镇非能亡唐,唐自亡也。使平王能复父之雠,则勤王之师诸侯毕会,天下必无春秋矣。使威烈王能正韩魏之罪,则齐楚诸国拱手听命,天下必无战国矣。使唐非有哲妇浊乱于內,则渔阳鼙鼓必不启方镇之祸于其始,非有宦官根田于內,则贼温锋刃必不成方镇之祸于其终。太祖之所以能收其权者,正孟子所谓”为政不得罪于巨室“,裴度所谓”处置得宜,有以服其心。“不然,无故而行削国之策,岂不动七国之变哉?

朱文公曰:赵韩王佐太祖区处天下,收许多藩镇之权,土国家三百年之安,岂不是仁者之功?

范质奏疏言:”宰相者以举贤为本职,以掩善为不忠,所以上佐一人,开物成务。端明殿学士吕余庆、枢密副使赵普富有时才,精通治道,经事霸府,历岁滋深。自陛下委以重难,不孤注倚,每因款接,备睹公忠。伏乞授以台司,俾申才用。今宰辅未备,久难其人。以二人器能,实攀附之幸会,置之此任,敦谓不然?“上嘉纳之。命内客省使王赞权知扬州军府事。赞乘舟以往,溺于阊桥。上嗟悼,谓左右曰:”是杀吾枢密使也。“赞常为河北诸州计度使,五代姑息藩镇,有司不敢绳以法,赞振举纲维,所至发擿奸伏无所忌。上知赞可付以事,因使完葺扬州,盖将大用之,而赞遽死。赞,观城人也。是月,陈承昭塞棣、谫决河役成,赐钱三十万。

八月甲辰,义武节度使孙行友在镇逾八年,上初即位,行友不自安,累乞解官归山,上不许。行友惧,将据山寨以叛。兵马都监药继能密表其事,上遣武怀节会镇、赵之师直入定州,出诏示之,令举族归朝。行友仓皇听命。既至,削夺官爵,禁锢私第。辛亥,女真国遣嗢突刺来贡名马。

吕中曰:女真去京师几千里而貢马,中国之盛衰,夷狄未尝不知之也。然当阳长之时,而阴稚已伏矣。宣和之遣使,亦自沙门岛渡海一路。然建隆之贡马,是夷狄求通于中国也;宣和之遣使,是中国求通于夷狄也,安得不启中原之祸?

永济县主簿郭顗坐赃一百二十万弃市。诏缘边诸寨有犯大辟者,送所属州军鞠之,无得辄断。曹州冤句令侯陟以清干闻,甲寅,擢左拾遗、知县事。节度使袁彦颇为不法,陟抗章言之。彦上表谢,自陈其无罪,上亦不穷治焉。丁巳,诏刑部:”应诸道州府有犯盐麯人合配役者,祗令本州充役。“

甲子〔14〕,契丹解利来降。戊子,遣鞍辔库使梁义如江南吊祭。上召见,面赐约束,因谓左右曰:“朕每遣使四方,常谕以谨敕,颇闻鲜克由礼,远人何观焉?”左右请齐之以刑,上曰:“齐之以刑,岂若其自然邪?要当审择其人耳。”

初〔15〕,五代募民盗戎人马,官给其直,籍数以补战骑之阙。上欲敦信保境,戊戌,敕沿边诸州禁民无得出塞侵盗,前所盗马,尽令还之,由是夷狄畏慕,不敢内侮。是月,命知制诰河内卢多逊看详进策献书人文字升降以闻。

十一月己巳,幸国子监。

十二月壬辰,回鹘遣使来贡方物。甲午,于阗遣使来贡方物。癸未,诏以濠、楚民饥,令长吏开仓赈贷。始置藏冰务,常以孟夏祭玄真之神,乃开冰荐于太庙。

壬戊建隆三年南唐、吴越、荆南、湖南、漳泉奉正朔,蜀称广政三十五年,北汉天会七年。春正月己巳,命淮南道官吏发仓廪以赈饥民。初,户部郎中沈义伦使吴越归,言扬、泗饥民多死郡中,军储尚百余万可贷,至秋乃收新粟。有司沮义伦曰:“若岁荐饥,将无所取偿。孰当执其咎者?”上以诘义伦,义伦曰:“国家方行仁政,自宜感召和气,立致丰稔,宁复忧水旱耶?”上悦,故有是命。诏诸州长吏劝课农桑,自后或因岁首,必下此诏。禁诸州铁镴钱及江南所铸唐国通宝钱,民间有者,悉送于官。庚辰,女真国遣使只骨来修贡。癸未,幸国子监。

二月庚寅,令翰林学士、文班常参官曾任幕职州县者,举堪为宾佐令录一人,如有近亲,亦听内举,异时贪浊畏懦、职务旷废者,举主坐之。癸巳,令诸道州府依法断狱,毋得避事妄奏取裁,违者量罪停罚。甲午,诏:“自今每五日内殿起居,百官以次轮对,并须指陈时政得失、朝廷急务,或刑狱冤滥、百姓疾苦,咸采访以闻。事关急切者,许非时诣阙上章,不得须候次对。”

吕中曰:国朝之制,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对,百官转对,监司、郡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投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也。然太祖诏指陈时政,直书其事,不在广有牵引;太宗令宰执、枢密各述送军储至灵武合发军粮多少,举兵深入合用兵几何,何人监领,何人监护,直书其事,言不必文,此皆听言以实也。今世不患人主之不求言也,而患求之而不及用;不患天下之不敢言也,而患尽言而无所用,岂非病于议论之繁多欤?

己丑〔16〕,诏窃盗赃满五千足陌者乃处死。壬寅,上谓近臣曰:“今之武臣。欲尽令读书,贵知为治之道。”近臣皆莫对。

史臣李沆曰:昔光武中兴,不责功臣以吏事。及天下已定,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义,夜分乃罢。盖创业致治,自有次第。今太祖欲令武臣读书,可谓有意于治矣。近臣不能引为对,论者非之。丙辰,幸国子监。三月戊午,控鹤右厢都指挥使尹勋督丁夫浚五丈河,陈留丁夫夜溃。勋擅斩其队长十余人,追获亡者七十余人,皆刖其左耳。有诣阙称冤者。兵部尚书李涛以病卧家,力疾草奏,乞斩勋以谢百姓,涛家人曰:“公久病,宜自爱养,朝廷事姑置之。”涛愤然曰:”死者人之常,吾岂能免?但我为兵部尚书,知军校无辜杀人,岂得不论?“上览其奏,嘉之,然念勋素忠勇,止薄责焉,削夺官爵,配隶许州为教练使。壬戌,三佛齐国遣使朝贡。癸亥,命近臣于京城祠庙祷雨。甲子,诏以沂州民饥,赐种食。上谓宰臣曰:”五代诸侯跋扈,多枉法杀人,朝廷置而不问,姑息藩镇,当如此邪?“乃令诸州决大辟讫,录俱闻奏,委刑部详覆之。丙子,权知贡举王著奏进士马适等合格者十五人。丁丑,女真遣使朝贡。戊寅,诏三司春、冬送戍卒衣并官给车乘,毋得调发民丁。丁亥,徙北汉降民于邢、洺州,计口赋以粟。禁民以火葬。诏增官盐阑入至三十斤、煮鹹至十斤坐死。蚕盐入城市百斤以上奏裁。又修酒麯之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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