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自唐武德以来,置署在禁门内。开元後,其人浸多。凡祭祀、大朝会,则用太常雅乐,岁时宴享,则用教坊诸部乐。前代有《宴乐》、《清乐》、《散乐》,隶太常,後稍归教坊。
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元宗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之使,又选乐工数百人,自教法曲於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弟子”。又教宫女使习之。选伎女置宜春院,给赐其家。礼部侍郎张廷珪上疏,深以郑声为戒。上嘉赏之,而不能用。
致堂胡氏曰:“元宗谓太常不应典倡优杂伎,是也。而更置坊院,盛选宫女以实之,此则炀帝所为也。《传》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元宗之亡也,直坐好乐而已。而廷臣独张廷珪一人进谏,又不见纳。昔颜回亚圣之资,问为邦於孔子,孔子既语以四代之制,且曰:‘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夫以颜子尚当戒此,况元宗处富贵之极乎?大臣之责,务引其君以当道,格其非心而防其微渐者也。姚崇於是昧其所职矣。夫郑、卫之音,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猱杂子女,淫於色而害於德,而使人主玩心储神,夜以继日,虽英明刚毅,或未免於移其志意,况元宗中人之质乎?”
元宗时,分乐为二部:堂下立奏,谓之立部伎;堂上坐奏,谓之坐部伎。太常阅坐部,不可教者隶立部,又不可教者乃习雅乐。立部八:一、《安舞》;二、《太平乐》;三、《破阵乐》;四、《庆善乐》;五、《大定乐》;六、《上元乐》;七、《圣寿乐》;八、《光圣乐》。《安舞》、《太平乐》,周、隋遗音也。《破阵乐》以下用大鼓,杂以龟兹乐,其声震厉。《大定乐》又加金钲。《庆善乐》专用西凉乐,声颇闲雅。每享郊庙,则《破阵》、《上元》、《庆善》三舞皆用之。坐部伎六:一、《燕乐》;二、《长寿乐》;三、《天授乐》;四、《鸟歌万岁乐》;五、《龙池乐》;六、《小破阵乐》。《天授》、《鸟歌》,皆武后作也。天授,年名。鸟歌者,有鸟能人言万岁,因以制乐。自《长寿乐》以下,用龟兹舞,唯《龙池乐》则否。
明皇开元中,宜春院伎女谓之内人,雲韶院谓之宫人,平人女选入者谓之搊弹家。内人带鱼,宫人则否。每勤政楼大会,楼下出队,宜春人少,则以雲韶足之。带初幕皆纯色缦衣。至第二叠,悉萃场中,即从领上褫笼衫怀之,次第而出,绕聚者数匝,以容其更衣,然後分队,观者俄见藻绣烂然,莫不惊异。凡内伎出舞,教坊诸工,唯舞《伊州》五天。二曲馀曲,尽使内人舞之。
文宗时,教坊进《霓裳羽衣舞》女三百人。唐旧制:承平无事,三二岁必於盛春殿内锡宴宰相及百辟,备《韶》、《濩》九奏之乐,设鱼龙曼延之戏,连三日,抵暮方罢。宣宗天赋聪哲,於音律特妙,每将锡宴,必裁新曲,俾禁中女伶迭相教授。至是日,出数十百辈,衣以珠翠缇绣,分行列队,连袂而歌,其声清怨,殆不类人间。其曲有曰《播皇猷》者,率高冠方履,褒衣博带,趋步俯仰,皆合规矩,于于然有唐尧之风焉。有曰《葱西》女士踏歌队者,其词大率言葱岭之士乐河、湟故地归国,复为唐民也。有曰《霓裳曲》者,率皆执幡节,被羽服,态度凝澹,飘飘然疑有翔雲飞鹤,变见左右。如是者数十曲,皆俚鄙之声,教坊伎儿辈遂写其曲,奏於外。自是往往流传民间,然锡宴宰辅百辟,至於连日抵暮,是不知诗人“在宗载考”之意也。以禁中女伶连袂歌怨,以尽臣下之欢,岂不几於君臣相谑邪?唐之所以衰乱不振者,彼诚有以召之也。可不戒哉!
宋朝循旧制,教坊凡四部。其後平荆南,得乐工三十二人,平西川,得一百三十九人;平江南,得一十六人(江南有坐部,至是不用);平太原,得一十九人。馀藩臣所贡者,八十三人。又太宗藩邸有七十一人。由是,四方执艺之精者皆在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