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乐书》曰:“《周官》,靺师掌教《靺乐》。旄人掌教舞夷乐。鞮鞻氏掌四夷之乐与其声歌,凡祭祀、飨燕用焉。然则胡部之乐,虽先王所不废,其用之未尝不降之於中国雅部之後也。故靺师、旄人、鞮鞻氏所以居大司乐之末欤!後世以觱篥为头管,进之雅部之前,失先王所以立乐之方也。臣尝观汉明帝时北单于来请音乐,诏报曰:‘前单于言:先帝时赐呼韩邪竽、瑟、箜篌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属武节以攻战为务,竿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不以赍,朕不爱小物於单于也。’然则匈奴亦通用中国乐矣用,华音变胡俗可也。以胡音乱华,如之何而可?”
方响‖铁响‖梁有铜磬,盖今方响之类也。方响,以铁为之,修八寸,广二寸,圆上方下。架如磬而不设业,倚於架上以代钟磬。人间所用者才三四寸。《大周正乐》载西凉清乐,方响一架,十六枚,具黄锺、大吕二均声。唐武宗朝,朱崖李太尉有乐史廉郊,尝携琵琶於池上,弹蕤宾调。忽闻芰荷间有物跃出其岸,视之,乃方响蕤宾铁也。岂指拨精妙,能致律吕之然邪?和凝有响铁之歌,盖本诸此。
编钟‖唐西凉部非特有方响,亦有编钟焉。岂中国之制流入於夷狄邪?齐武帝始通使於魏,僧虔谓其兄子俭曰:“古语谓‘中国失礼,问之四夷’。”计乐亦如之,非虚言也。
正铜钹‖铜钹亦谓之铜盘,本南齐穆士素所造,其圆数寸,中间隆起如浮沤,出西戎南蛮扶南、高昌、疏勒之国。大者圆数尺,以韦贯之,相击以和乐。唐之燕乐清曲有铜钹相和之乐。今浮屠氏清曲用之,盖出於夷音也(唐胡部合诸乐击小铜钹子。合曲,西凉部、天立部、龟兹部、安国部、康国亦用之)。然有正与和,其大小清浊之辨欤。
铜钹‖铜钹,谓之铜盘,本西戎、南蛮之器也。昔晋人有铜澡盘无故自鸣,张茂先谓人曰:“此器与洛阳宫钟声相谐,宫中撞钟,故鸣也。”後验之,果尔。大抵音比则和,声同则应,非有物使之然也。
铜铙‖浮屠氏所用浮沤,器小而声清,世俗谓之铙,其名虽与四金之铙同,其实固异矣。
铜钲‖钲如大铜叠(似铜盘),县於虡而击之,南蛮之器也。
铜角‖高昌之乐器也。形如牛角,长二尺,西戎有吹金者,铜角是也。陶偘表有“奉献金口角”之说,谓之吹金,岂以金其口而名之邪?或云本出吴、越,非也。
龙头角·《晋书‖安帝记》曰桓元制龙角,或曰所谓亢龙角也。大抵角头象龙,其详不可得而知。史苓《武昌记》曰:“武昌有龙山,欲雨,上有声如吹角。”然则龙头角岂推本而为之乎?《传》曰:“角十二具於鼓左右,後列各六具,以代金。”然则四金之志不同,其来旧矣。
大铜鼓‖铜鼓,铸铜为之,作异兽以为饰,惟以高大为贵,面阔丈馀,出於南蛮、天竺之国也。昔马援南征交趾,得骆越铜鼓,铸为马式,此其迹也。今秘阁所藏颇多,特其大小异制耳。
中铜鼓‖铜鼓之小者,或大首纤腹,或容体广面,虽以铜为体,要须待革成声也。
小铜鼓‖唐《乐图》所传天竺部用之,盖以革冒其一面,形如腰鼓,面广二尺,面与身连,遍有虫鱼草木之状,击之响亮,不下鸣鼍。唐贞元中,骠国进乐,亦有是鼓。咸通末,龚州刺史张直方因葺城池,掘得一铜鼓,舍於延庆寺,以代木鱼。僖宗朝,林蔼守高州,乡墅牧童闻出间蛤鸣,欲进捕之,一蛤跃入穴中,掘而取之,得一铜鼓,其上隐起,多铸蛙黾之状,岂鸣蛤乃铜鼓之精邪?
铁拍板‖九部夷乐有拍板以节乐句,盖本无谱也。唐明皇遣黄幡绰造谱,乃於纸上画两耳进之。上问,对曰:“但有耳道,则无失节奏矣。”韩文公目为乐句。《後周正乐》所传连九枚,今教坊所用六枚,盖古今异制也。
铜锣‖後魏宣武以後,始好胡音,洎於迁都,屈茨、琵琶、五弦、箜篌、胡{竹直}、胡鼓、铜钹、打沙锣,其声大抵初颇纾缓,而转躁急,盖其音源出西域,而被之土木,故感其声者莫不奢淫躁竞,举止佻轻,或踊或跃,乍动乍息,蹻脚弹指,撼头弄目,情发於中而不能自止,此诚胡声之败华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