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制,三年一禘,五年一祫,谓之殷祭。禘以夏,祫以冬,皆以功臣配。其仪颇同南郊。
尚书左丞何佟之议曰:“禘於首夏,物皆未成故为小,祫於秋冬,万物皆成其礼尤。大司勋列功臣有六,皆祭於大烝,知祫尤大,乃及之也。近代禘祫,并不及功臣,有乖典制,宜改。”诏从之。
陈制,五年再殷。殷,大祫而合祭也。
魏文帝太和十三年,诏公卿议王、郑言禘祫之是非。尚书游明根言曰:“郑氏之义,禘者大祭之名。大祭圜丘谓之禘者,审谛五精星辰也;大祭宗庙谓之禘者,审谛其昭穆,百官也。圜丘常合不言祫,宗庙时祫故言祫。斯则宗庙祫禘并行,圜丘一禘而已。宜於宗庙俱行禘祫之礼。二礼异,故名殊。依《礼》,春废祫,特礿,於谛则祫禘,于尝、于则祫尝祫烝,不废三时,三时皆行禘祫之礼。”中书监高闾又言:“禘祭圜丘与郑义同者,以为有虞禘黄帝,黄帝非虞在庙之帝,不在庙,非圜丘而何?又《大传》云祖其所自出之祖,又非在庙之文。《论语》称‘禘自既灌以往。’《尔雅》称‘禘,大祭也’。诸侯无禘礼,唯夏祭称禘,又非宗庙之禘。鲁行天子之仪,不敢专行圜丘之禘,改殷之禘,取其禘名於宗庙,因先有祫,遂生两名。其宗庙禘祫之祭,据王氏之义,祫而禘,禘止於一时,一时者,祭不欲数。一岁三禘,愚以为过数。”
诏曰:“明根、闾等,据二家之义,论禘祫详矣。至於事取折衷,犹有未允。闾以禘祫为名,义同王氏,禘祭圜丘,事与郑同。无非间然。明根以郑氏同,两名两祭,并存并用,理有未俱。据二义,一时禘、祫,而阙二时之礼,事有难从。先王制礼,内缘人子之情,外协尊卑之序。故天子七庙,数尽则毁,藏主於太祖之庙,三年而祫祭之。代尽则毁,以示有终之义;三年而祫,以申追远之情。禘祫既是一祭,分而两之,事无所据。毁庙三年一祫,又有不尽四时,於礼为阙。七庙四时常祭,祫则三年一祭,而又不究四时,於情为简。王以祫为一祭,王义为长。郑以圜丘为禘,与宗庙大祭同名,义亦为当。今互取郑、王二义。禘、祫并为一名,从王;禘是祭圜丘大祭之名,上下同用,从郑。若以数则黩,五年一禘,改祫从禘。五年一禘,则四时尽禘,以称今情。禘则依《礼》文,先禘而後时祭。便即施行,著之於令,永为代法。”
宣武帝景明中,秘书丞孙惠蔚上言:“魏明帝以景初三年正月崩,至废帝正始二年,积二十五晦为大祥。有司以为禫在二十七月,到其年四月,依礼应祫。王肃以为祥月,至其年二月,宜应祫祭。虽各异议,至於丧毕之祫,明年之禘,其义一焉。请取郑舍王,禫终此晦,来月中旬,礼应大祫。六室宗祏,升食太祖。明年春享,咸禘群庙。自兹以後,五年为常。又古之祭法,时祫并行,天子先祫後时,诸侯先时後祫。此施古为当,在今则否。且礼有升降,事有文质,適时之制,圣人弗违。当祫之月,宜减时祭。”从之。延昌四年正月,宣武帝崩,孝明即位。三月,时议来秋七月应烝祭於太祖。太常卿崔亮上言:“今宣武皇帝主虽入庙,然烝尝时祭,犹别寝室,至於殷祫,宜存古典。按《礼》,三年丧毕,祫於太祖,明年春禘於群庙。又按杜元凯云:‘卒哭而除,三年丧毕而禘。’魏武皇后以太和四年六月崩,其月既葬,除服即吉。四月行事,而犹未禘。王肃以为既除即吉,故特时祭,至於禘祫,宜存古礼。高堂隆如肃议,於是停殷祭。又仰寻太和二十三年四月,孝文帝崩,其年十月祭庙,景明元年七月祫於太祖,三年春禘於群庙。亦三年乃祫。准古礼及晋魏之议,并景明故事,愚谓来秋七月,祫祭应停,宜待三年终乃後祫禘。”从之。
致堂胡氏曰:“宗庙之祭,莫重於禘祫。而自汉以来,诸儒之论纷纭交错,诚如聚讼,莫得其要,则混然行之,不有达理真儒,择乎经训而折其衷,何以破古昔之昏昏,示後来之昭昭邪!真儒之言曰,天子禘,诸侯祫,大夫享,庶人荐,此尊卑之等也。所以知天子禘者,以《礼》云‘礼,不王不禘’知之也。所以知诸侯祫者,鲁侯国当用祫,而以赐天子礼乐,故《春秋》中有禘无祫,而孔子曰‘鲁之郊禘非礼也’,言诸侯不当用禘也。禘祫者,合祭之名耳。天子有所自出之帝,为东向之尊,馀庙以昭穆合食於前,是之谓禘。诸侯无所自出之帝,则合群庙之主而食於太庙,是之谓祫。若其时其物,则视其所得用而隆杀之矣。以此断禘祫,岂不明哉。”
按:以禘祫为共一祭而异名,以禘为合祭祖宗,审谛昭穆之义,汉儒之说也。近代诸儒多不以为然,独致堂从之。然《大传》“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即继之曰:“诸侯及其太祖、大夫、士有大事省於其君,干祫及其高。”其文意亦似共,只说一祭。天子则谓之禘。所谓“不王不禘”,而祭则及其祖之所自出。诸侯则不可以言禘,而所祭止太祖。大夫、士又不可以言祫,必有功劳见知於君,许之祫,则千祫可及高祖。盖共是合祭祖宗,而以君臣之故,所及有远近,故异其名。所以鲁之禘祭者,即祫也。若《大传》文“诸侯”之下更有一“祫”字,则其义尤明。
後齐禘、祫如梁之制,每祭室一太牢,始以皇后预祭。
後周祫、禘则於太祖庙,亦以皇后预祭,其仪与後齐同。
隋二年一祫,以孟冬,迁主、未迁主合食於太祖之庙。五年一禘,以孟夏,其迁主各食其所迁之庙,未迁之主各於其庙。禘祫之日,则停时享,而陈诸瑞物及伐国所获珍奇於庙庭,及以功臣配享。
唐高宗上元三年十月当祫,而有司疑其年数。太学博士史元璨等议,以为“新君丧毕而祫,明年而禘,自是之後五年而再祭,盖从禘去前禘五年,而祫常在禘後三年,禘常在祫後二年。鲁宣公八年禘僖公,盖二年丧毕而祫,明年而禘,至八年而再禘。昭公二十年禘,至二十五年又禘,此可知也。”议者以元璨言有经据。遂从之。
元宗开元六年,睿宗崩,丧毕而祫,明年而禘。自是之後,禘、祫各自计年,不相通数,凡七祫五禘。至二十七年,禘、祫并在一岁,有司觉其非,乃议:以为一禘一祫,五年再殷,宜通数。而禘後置祫,岁数远近,二说不同,郑元用高堂隆先三而後二,徐邈先二後三。而邈谓为二禘相去,为月六十,中分三十,置一祫焉。此最为得,遂用其说。由是一禘一祫,在五年之间,合於再殷之义,而置祫先後不同焉。
致堂胡氏曰:《礼记·大传》曰:“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诸侯及其太祖,大夫、士省於其君,干祫及其高祖。”是天子禘,诸侯、大夫、士祫之正文也。终《大传》一篇,无舛驳於圣王之教者,此孔氏所传也。《王制》乃汉儒刺经为之,出於孝文之世,其言舛驳於圣王之教者多矣,固非孔氏所传也。以义类考之,禘、祫皆合食也。故君子曰禘其所自出之帝为东向之尊,其馀合食於前,此之谓禘;诸侯无所自出之帝,则於太祖庙合群庙之主而食,此之谓祫。天子禘,诸侯祫,上下之杀也。鲁诸侯何以得禘?成王追念周公有大勋劳於天下,赐鲁以天子礼乐,使用诸太庙,上祀周公,於是乎有禘。所以《春秋》言禘不言祫也,此稽《大传》而折衷者也。《王制》之文曰“春礿,夏禘。”又曰,天子“祫禘,祫尝,祫烝。”又曰诸侯“禘一,犆一祫”。又曰“诸侯礿则不禘,禘则不尝”。其言纷错淆乱,莫可按据。郑氏不能辩正,又曲为之说,“春礿夏禘,乃夏殷祭名,周则改之,以禘为殷祭。”且《王制》所载六官之事,皆周制也。此惑於汉儒而不通禘义之一也。又曰,天子诸侯之丧毕,合先君主於祖庙而祭之,谓之祫,此惑於汉儒不通祫义之二也。又曰,天子先祫而後时祭,此惑於汉儒不通禘祭之三也。又曰,鲁礼三年丧毕而祫於太祖,明年春禘於群庙,此惑於汉儒不通禘义之四也。又曰,禘,殷祭也。五年而再殷祭,一祫,一禘,此又自叛其说,不晓禘义之五也。又曰,诸侯祫岁不禘,下天子也,此又不晓禘义之六也。其释《大传》禘祫曰,禘其所自出,谓郊天也,此又断以己意不晓禘义之七也。其失有七,而未尝折衷於孔子。孔子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则知诸侯无禘而当祫,天子无祫而有禘,岂不明白而易知乎。後世惟《王制》之信,凭郑氏所释,而不考《祭法》、《大传》及孔子之言。唐遂至夏禘、冬祫,始知其数而渎也,不亦失之远乎?天子诸侯之礼,若一与二之辨,岂可僭哉。鲁受成王之赐,以臣僭君,孔子己深非之,况後世遵汉儒之谬,以君用臣,反不能知其失乎。圣君监此,则一言而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