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堂胡氏曰:“断大论者以仲尼为据,则无失矣。《书》曰‘天子七庙’,歆谓七庙是也,而以七为正法,以宗为变,不可常数,则不知何所据而云然也。祖考所当事者,人之至情也。或三庙,或五庙,或七庙,礼之隆杀也。有功德则宗之,无则莫之宗焉。是为人子孙得选择祖考,於情则逆,於礼则违,曾是以为孝乎?”
平帝元始四年,尊孝宣庙为中宗,孝元庙为高宗,天子世世献祭。
时王莽为安汉公,欲谄太皇太后,以斩郅支功奉尊元帝庙为高宗,太后晏驾後,当以礼配食云。及莽改号太后为新室文母,绝之於汉,不令得体元帝。堕坏孝元庙,更为文母太后起庙,独置孝元庙故殿以为文母纂食堂,既成,名曰长寿宫。以太后在,故未谓之庙。莽置酒长寿宫,请太后。既至,见孝元庙废彻涂地,太后惊泣曰:“此汉家宗庙,皆有神灵,与何治而坏之!且使鬼神无知,又何用庙为!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岂宜辱帝之堂以陈馈食哉!”饮酒不乐而罢。
汉兵起,莽恶高庙神灵,遣虎贲武士入高庙拔剑四面提击,斧坏户牖,桃汤赭鞭,鞭洒屋壁。令轻车校尉居其中。
光武帝建武二年正月,立高庙於雒阳,四时祫祀,高祖为太祖,文帝为太宗,武帝为世宗,如旧。馀帝四时春以正月,夏以四月,秋以七月,冬以十月及腊,一岁五祀。三年正月,立亲庙雒阳,祀父南顿君以上至舂陵节侯。时寇贼未夷,方务征伐,祀仪未设。至十九年,盗贼讨除,戎事差息,於是五官中郎将张纯与太仆朱浮奏言:“礼,为人後者则为之子,既事大宗(大宗谓元帝),则降其私亲。今禘祫高庙,陈序昭穆,而舂陵四世君臣并列,以卑厕尊,不合礼意。昔高帝以自受命不由太上,宣帝以孙後祖不敢私亲,故为父立庙,独群臣侍祠。臣愚谓宜除今亲庙,以则二帝旧典。愿下有司博采其议。”诏下公卿。大司徒戴涉、大司空窦融议:“宜以宣、元、成、哀、平五帝四世代今亲庙。宣、元皇帝尊为祖父,可亲奉祠,成帝以下有司行事,别为南顿君立皇考庙。其祭上至春陵节侯,群臣奉祠,以明尊尊之敬,亲亲之恩。”时议有异,不著。上可涉等议,诏曰:“以宗庙处所未定,且祫祭高庙。其成、哀、平且祠祭长安故高庙。其南阳舂陵岁时各且因故园庙祭祀。园庙去太守治所远者,在所令长行太守事侍祠。惟孝宣帝有功德,其上尊号曰中宗。”於是雒阳高庙四时加祭孝宣、孝元,凡五帝。其西庙成、哀、平三帝主,四时祭於故高庙。东庙京兆尹侍祠,冠衣车服如太常祠陵庙之礼。南顿君以上至节侯,皆就园庙。南顿君称皇考庙,钜鹿都尉称皇祖考庙,郁林太守称皇曾祖考庙,节侯称皇高祖考庙,在所郡县侍祠。
明帝即位,以光武帝拨乱中兴,更为起庙,号曰世祖庙。以元帝於光武为穆,故虽非宗,不毁也。後遂为常。
东汉制:高庙令一人,六百石,守庙,掌案行扫除。无丞。世祖庙令一人,六百石,如高庙。
《汉仪》:帝之主九寸,前方後圆,围一尺;后主七寸,围九寸。木用栗。
永平三年十月,烝祭光武庙。初奏《文始》、《五行》、《武德》之舞。
明帝临终遗诏,遵俭无起寝庙,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志》云光武庙更衣)。孝章即位,有司奏言:“孝明皇帝圣德淳茂,功烈光於四海,仁风行於千载,而深执谦谦,无起寝庙,扫地而祭,除日祀之法,省送终之礼,遂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别室。臣以为更衣在中门之外,处所殊别,宜尊庙曰显宗,其四时禘祫於光武之堂,间祀悉还更衣,共进《武德》之舞,如孝文皇帝祫祭高庙故事。”制曰:“可。”
《续汉书》:五年再殷祭,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父为昭,南向;子为穆,北向。禘以夏四月,祫以冬十月。禘之为言谛,谛审昭穆尊卑之义。祫者,合也。冬十月五榖成,故骨肉合饮食於祖庙,谓之殷祭。四时正祭外,有五月尝麦,三伏立秋尝粢盛酎,十月尝稻等,谓之间祀,即各於更衣之殿。更衣者,非正处也。园中有寝,有便殿。寝者,陵上正殿。便殿,寝侧之别殿,即更衣也。
章帝临崩,遗诏无起寝庙,庙如先帝故事。和帝即位,不敢违,上尊号曰肃宗。後帝承尊,皆藏主於世祖庙,积多无别,是後显宗但为陵寝之号。
殇帝生三百馀日而崩,邓太后摄政,以尚婴孩,故不列於庙,就陵寝祭之而已。
安帝以谗害大臣,废太子,及崩,无上宗之奏。後以自建武以来无毁者,故遂常祭,因以其陵号称恭宗。
冲、质二帝皆小崩,梁太后摄政,以殇帝故事,就陵寝祭。凡祠庙讫,三公分祭之。
梁太后临朝,以殇帝幼崩,庙次宜在顺帝下。太常马访奏宜如诏书。谏议大夫吕勃以为应依昭穆之序,先殇帝,後顺帝。诏下公卿。大鸿胪周举议,曰:“《春秋》,鲁闵公无子,庶兄僖公代立,其子文公遂跻僖公於闵上。孔子讥之,书曰:‘有事於太庙,跻僖公。’《传》曰:‘逆祀也。’及定公正其序,《经》曰:‘从祀先公’,为万世法也。今殇帝在先,於秩为父,顺帝在後,於亲为子,先後之义不可改,昭穆之序不可乱。吕勃议是也。”太后从之,遂下诏曰:“孝殇皇帝虽不永休祚,而即位逾年,君臣礼成。孝安皇帝承袭统业,而前世遂令恭陵在康陵上,先後相逾,失其次序,非所以奉宗庙之重,垂无穷之制。昔定公追正顺祀,《春秋》善之。其令恭陵次康陵,宪陵次恭陵,以序亲秩,为万世法。”
灵帝时,京都四时所祭,高庙五主,世祖庙七主,少帝三陵,追尊后三陵,凡牲用十八太牢,皆有副倅。故高庙三主亲毁之後,亦但殷祭之岁奉祠。
献帝即位,初平中,相国董卓、左中郎将蔡邕等以和帝以下,功德无殊而有过差,不应为宗,及馀非宗者追尊三后,皆奏毁之。四时所祭,高庙一祖二宗,及近帝四,凡七庙。
时有司奏议宗庙迭毁。左中郎将蔡邕议曰:“汉承秦灭学之後,宗庙之制不用周礼。每帝即世,辄立一庙,不止於七,不列昭穆,不定迭毁。孝元帝时,丞相匡衡、御史大夫贡禹始建大议,请依典礼。孝文、孝武、孝宣皆以功德茂盛,为宗不毁。孝宣尊崇孝武,庙称世宗。中正大臣夏侯胜犹执异议,不应为宗。至孝成皇帝议犹不定。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据经传义处不可毁,上从其议。古人据正重顺,不敢私其君父,如此其至也。後遭王莽之乱,光武皇帝受命中兴,庙称世祖。孝明皇帝政参文、宣,庙称显宗。孝章皇帝至孝烝烝,仁恩博大,庙称肃宗。比方前世,得礼之宜。自此以下,政事多衅,权移臣下,嗣帝殷勤,各欲褒崇至亲而已,臣下懦弱,莫敢执夏侯之直。今圣朝遵古复礼,以求厥中,诚合事宜。孝元皇帝世在第八,光武皇帝世在第九,故以元帝为考庙,尊而奉之。孝明遵述,亦不敢毁。孝和以下,穆宗、恭宗、敬宗、威宗之号皆宜省去。五年而再殷祭,合食於太祖,以遵先典。”议遂施行。
按:西都郊祀之制,因秦五畤未尝有祭天之礼;东都宗庙之制,代代称宗,未尝有祧迁之法。此二失者,因循既久,不能革正。然郊天之礼,至王莽而後定;七庙之法,至董卓而後定。盖权奸擅国,意所欲行,不复依违顾忌,故反能矫累代之失。然礼虽稍正,而国且亡矣,可胜慨哉!
又按:蔡邕所定高祖庙一祖二宗及近帝四为七庙。其说似矣。但以和、安、顺、桓四帝功德无殊,而有过差,奏毁之,则所谓近帝四者,乃光武、明帝、章帝、灵帝也。按古之所谓天子七庙者,自太祖及祖功宗德之後,其下四世,则当代人主之高、曾、祖、父也。此四代者,不以有功而存,不以有过而废。今以献帝言之,灵其父也,桓其祖也,安其曾祖也,和其高祖也。今舍其高、曾、祖三世,而以其父上继五世之祖,於义何所当乎?当时此议虽一出董卓,帝无所预。然东汉自和帝而後,皇统屡绝,安帝以清河王之子入继和帝,顺、桓二帝以河间王之孙入继安帝,灵帝以河间王之曾孙入继桓帝。至灵帝方有亲子为献帝,是则献帝之所谓父者亲父,所谓高祖、曾祖、及祖者,乃所继之大宗也。自安、顺以来,既入嗣大位,即以非礼崇其私亲之父母,而昧两统二父之义,往往於大宗与私亲阴有厚薄,伯喈岂亦习闻时指,阴有谄附邪?不然何,所祧毁者皆所嗣之大宗,而竟以灵帝上继章帝,初不问其世次之悬隔,是岂得为知礼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