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初,陆贽上奏,言:“邦畿之税,给用不充,东方岁运租米,冒淮湖风浪之险,溯河、渭湍险之艰,费多而益寡。习闻见而不达时宜者,则曰国之大事,不烦费损,故有用斗钱运斗米之言。虽知劳烦,不可废也。习近利而不防远虑者,则曰每至秋成,但令畿内和籴,既易集事,又足劝农,何必转输,徒耗财用。臣以两家之论,互有短长,各申偏执之怀,俱昧变通之术。若国家理安,钱榖俱富,烝黎蕃息,力役靡施,然後常以羡财,益广漕运,虽有厚费,適资贫人。贞元之始,巨盗初平,太仓无兼月之储,关辅遇连年之旱,而有司奏停水运,务省脚钱,至使郊畿烟火殆绝,馁殍相望,斯所谓睹近利而不防远患者也。近岁关辅年榖屡登,数减百姓税钱,许其折纳粟麦,公储委积,足给数年,农家犹苦榖贱。今夏江淮水潦,漂损田苗,米价倍贵,流庸颇多,关辅以榖贱伤农,宜加价籴榖,以劝稼穑。江淮以榖贵民困,宜减价粜米,以救凶灾。今宜籴之处则无钱,宜粜之处则无米,而又运彼所乏,益此所馀,所谓习闻见而不达时宜者也。今淮南诸州米,每斗当钱一百五十文,从淮入渭桥,每斗船脚又约用钱二百文,计运米一斗,总当钱三百五十文,其米既糙且陈,尤为京邑所贱。据市司月估,每斗只粜得钱三十七而己,耗其九而存其一,馁彼人而伤此农,制事若斯,可谓深失矣。今约计一年和籴之数,可当转运二年;一斛转运之资,足以和籴五斛。比较即时利害,运务且合悉停。臣窃虑停运,则舟船无用,坏烂莫修;倘遇凶灾,复须转漕,临时鸠集,理必淹迟。臣今欲减所转之数,以实边储。其江淮诸道,运米至河阴,河阴运米至太原仓,太原运米至东渭桥,来年各请停所运三之二。其江淮所停运米八十万斛,委转运使每斗取八十钱,於水灾州县粜之,以救贫乏,计得钱六十四万缗,减僦直六十九万缗。请令户部先以二十万缗付京兆,令籴米以补渭桥仓之阙数,斗用百钱,以利农人;以一百二万六千缗付边镇,使籴十万人一年之粮,馀十万四千缗,以充来年和籴之价;其江、淮米钱僦直,并委转运使折市绫、绢、絁、绵,以输上都,偿先贷户部钱,如此,则不扰一人,无废百事。但於常用之内,收其枉费之资,百万赢粮,坐实边鄙,又有劝农振乏之利,存乎其间矣!”
元祐间,东坡苏氏《论纲梢欠折利害奏状》曰:“臣闻唐代宗时,刘晏为江淮转运使,始於扬州造转运船,每船载一千石,十船为一纲,扬州差军将押赴河阴。每造一船,破钱一千贯,而实费不及五百贯。或讥其枉费,晏曰:‘大国不可以小道理,凡所创置,须谋经久,船场既兴,执事者非一,须有馀剩,养活众人,私用不窘,则官物牢固。’乃於扬子县置十船场,差专知官十人,不数年间,皆致富赡。凡五十馀年,船场既无破败,馈运亦不阙绝。至咸通末,有杜侍御者,始以一千石船,分造五百石船二只,船始败坏。而吴尧卿者,为扬子院官,始勘会每船合用物料,实数估给,其钱无复宽剩。专知官十家即时冻馁,而船场遂破,馈运不给,不久遂有黄巢之乱,刘晏以一千贯造船,破五百贯为千系人欺隐之资,以今之君子寡见浅闻者论之,可谓疏缪之极矣!然晏运四十万石,当用船四百只,五年而一更造,是岁造八十只也。每只剩破五百贯,是岁失四万贯也。而吴尧卿不过为朝廷岁宽四万贯耳!得失至微,而馈运不继,以贻天下之大祸。臣以此知天下之大计,未尝不成於大度之士,而败於寒陋之小人也。国家财用大事,安危所出,愿常不与寒陋小人谋之,则可以经久不败矣。”
按:西汉与唐俱都关中,皆运东南之粟以饷京师,自河、渭溯流而上,然汉武帝时,运六百万斛,唐天宝极盛之时,韦坚为水陆运使,仅一岁能致四百万斛馀。岁止二百五十万斛。而至德以後,仅百馀万而已,俱未能如汉之数。且考之《食货志》,及参以陆、苏二公之言,则运弥艰,费弥重,岂古今水道有险易之不同邪?当考。
咸通元年,南蛮陷交趾,徵诸道兵赴岭南。诏湖南水运自湘江入澪渠,并江西水运,以馈行营诸军。溯运艰难,军屯广州乏食,润州人陈磻石诣阙言:“海船至福建,往来大船一只可致千石;自福建不一月,至广州得船数十艘,便可得三五万石,胜於江西、湖南溯流运粮。”又引刘裕海路进军破卢循故事。乃以磻石为盐铁巡官往扬子县专督海运,於是军不阙供。
後唐同光三年,吏部尚书李琪奏请敕下诸道,合差百姓转般之数,有能出力运官物到京者,五百石以上,白身授一初任州县官,有官者依资次迁授,欠选者便与放选,千石以上至万石者,不拘文武,显示赏酬。免令方春农人流散,此亦转仓赡军之一术也。敕租庸司下诸州,有应募者闻奏施行。
长兴二年,敕应沿河船般仓,依北面转运司船般仓例,每一石於数内与正销破二升。
四年二月,三司使奏:“洛河水运,自洛口至京,往来牵船下卸,皆是水运,牙官每人管定四十石。今洛岸至仓门稍远,牙官运转艰难,近日例多逃走。今欲於洛河北岸别凿一湾,引船直至仓门下卸,其工役欲於诸军傔人内差借。”从之。
周显德二年,上谓侍臣曰:“转输之物,向来皆给斗耗,自汉以来,不与支破。仓禀所纳新物,尚破省耗,况水路所般,岂无损失,今後每石宜与耗一斗。”
致堂胡氏曰:受税而取耗,虽非良法,诚以给用,犹不使民徒费。今观世宗之言,则知晋、汉间取雀鼠耗及省耗,未尝为耗用,直多取以实仓禀耳。比及输运,其当给耗,反不与之,而或责之纲吏,或还使所出州县补其亏数,亡身破家,不可胜计,岂为国抚民之道也!不宜取而取者,省耗糜费是也;当予而未尝予者,漕运斗耗是也。世宗既与之,善矣;省耗应罢而未罢,岂非以多故未及邪?明宗、潞王时,可谓窘匮,犹放逋租数百万,世宗诚欲蠲除省耗,又何难哉?
四年,诏疏下汴水,一派北入於五丈河,又东北达於济。自是,齐、鲁之舟楫皆至京师。
六年,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自京东疏汴水入於蔡河。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袁彦,浚五丈河以通漕运。
宋东京之制:受四方之运者,谓之“船般仓”,曰永丰、通济、万盈、广衍(通济有四仓,景德四年改第三曰万盈,第四曰广衍)、延丰(旧广利,景德中改。大中祥符二年,增第二)、顺成(旧常丰,景德中改)、济远(旧常盈,景德中改)、富国,凡十仓,皆受江淮所运,谓之东河,亦谓之里河。曰永济、永富二仓,受怀、孟等州所运,谓之西河。曰广济第一仓,受颍、寿等州所运,谓之南河,亦谓之外河。曰广积、广储二仓,受曹、濮等州所运,谓之北河。受京畿之租者,谓之税仓。曰广济第二仓,受京东诸县。广积第一、左右骐骥院、天驷监凡三仓,受京北诸县。左天厩坊仓受京西诸县(旧有义丰仓,大中祥符元年改)。大盈、右天厩二仓,受京南诸县。受商人入中者,谓之折中仓,有里、外河二名,又有茶库仓,或空则兼受船般斛斗。草场则汴河南北各三所,骐骥、左右天厩坊、天驷监各一所,以受京畿租赋及和市所入。诸州皆有正仓、草场,受租税、和籴、和市刍粟,并掾曹主之。其多积之处,亦别遣官专掌。凡漕运所会,则有转般仓。
太祖皇帝乾德二年,令诸州自今每岁受民租及筦榷所获之课除支度给用外,凡缗帛之类,悉辇送京师,官乏车牛者,僦民车以给。
六年,令诸州辇送上供钱帛,悉官给车乘,当水运者,官为具舟,不得调发居民,以妨农作。
初,荆湖、江、浙、淮南诸州,择部民之高赀者部送上供物,民质不能检御舟人,舟人侵盗官物,民破产以偿,乃诏遣牙将部送,勿复扰民。
自江南东,岁漕米数百万给京师,太宗恐仓吏给受不平,遣皇城卒变服侦逻,廉得永丰仓持量者八辈受赇为奸,悉斩之,监仓免官治罪。
端拱元年,徐休复上言:“京师内外凡大小二十五仓,官吏四百二人,计每岁所给不下四百万石,望自今米、麦、菽各以一百万石为一界,每界命常参官、供奉官、殿直各一人,专知、副知各二人,凡七人共掌之。”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