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欲攻匈奴,运粮,使天下飞刍挽粟(运载刍稿令疾至,故曰飞刍。挽粟,谓引车船也。音晚),起於黄、腄(音谁。东莱二县)、琅琊负海之郡,转输北河(言沿海诸郡,皆令转输至北河。北河,今朔方之北河也),率三十锺而致一石(六斛四斗为锺。计其道路所费,凡用百九十二斛乃得一石)。
汉兴,高帝时,漕运山东之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
娄敬说帝都关中。张良曰:“关中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敬说是也。”孝文时,贾谊上说曰:“天子都长安,而以淮南东道为奉地,镪道数千,不轻致输,郡或乃越诸侯而遂调均发徵,至无状也。古者天子地方千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其远者不在五百里而至;公侯地百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远者不在五十里而至。输者不苦其繇,繇者不伤其费,故远方人安。及秦,不能分人寸地,欲自有之,输将起海上而来,一钱之赋,数十钱之费,不轻而致也。上之所得甚少,而人之所苦甚多也。”
孝武建元中,通西南夷,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至十馀锺致一石。其後,东灭朝鲜,置沧海郡,人徒之众,拟西南夷。又卫青击匈奴,取河南地(今朔方)。复兴十万馀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远,自山东咸被其劳。
元光中,大司农郑当时言於帝曰:“异时关东运粟,漕水从渭中上,度六月而罢,而渭水道九百馀里,时有难处。引渭穿渠,起长安,傍南山下,至河三百馀里,径易漕,度可三月罢,而渠下民田万馀顷,又可得以溉,此损漕省卒,而卒肥关中之地,得榖。”上以为然,发卒穿渠以漕运,大便利也。其後,番系言:“漕从山东西,岁百馀万石,更底柱之险,败亡甚多,而亦颇费。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阪下(皮氏,今绛郡龙门县。汾阴、蒲阪,今河东郡宝鼎、河东二县),度可得五千顷,故尽河僡弃地,度可得榖二百万石以上。榖从渭上,与关中无异,而底柱之东,可无复漕。”上又以为然,发卒作渠田。数岁,河移徙,渠不到,田者不能偿种。久之,河东渠田废,予越人,令少府以为稍入(时越人徙者以田予之,其租税入少府,其入未多,故谓之稍)。其後,又有人上书欲通褒斜道(褒、斜,二水名。褒水东流,南入沔,今汉中郡褒城县。斜水北流入渭,今武功县及扶风郡)。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汤言:“抵蜀从故道,多阪,回远。今穿褒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从南阳上沔入褒,褒之绝水至斜,间百馀里,以车转,从斜入渭。如此,汉中榖可致,而山东从沔无限,便於底柱之漕,且褒、斜材木竹箭之饶,拟於巴蜀。”上以为然,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褒斜道五百馀里。道果便近,而水多湍石,不可漕。
武帝作柏梁台,宫室之修,由此日丽。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
元封元年,桑弘羊请令民入粟补吏、赎罪,他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馀榖。
按:汉初,致山东之粟,不过岁数十万石耳。至孝武,而岁至六百万石,则几十倍其数矣。虽征敛苛烦,取之无艺,亦由河渠疏利,致之有道也。
昭帝元凤二年,诏:“曰前年减漕三百万石。”三年,诏曰:“民被水灾,颇匮於食,其止四年勿漕。”
孝宣即位,岁数丰穰,耿寿昌五凤中奏言:“故事,岁漕关东榖四百万斛以给京师,用卒六万人。宜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等郡榖,足供京师,可以省关东漕卒过半。”天子从其计。御史大夫萧望之奏言:“寿昌欲近籴漕关内之榖,筑仓理船,费直二万万馀(万万,亿也),有动众之功,恐生旱气,人被其灾,寿昌习於商功分铢之事,其深计远虑,诚未足任,宜且如故。”帝不听,漕事果便。
光武北征,命寇恂守河内,收四百万斛以给军,以辇车骊驾,转输不绝。
虞诩为武都太守,开漕船道,而水运通利。
明帝永平十三年,汴渠成。河、汴分流,复其旧迹。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建武时,光武欲修之而未果。其後,汴渠东侵,日月弥广,兖、豫百姓怨叹。会有荐乐浪王景能治水者,乃诏发卒数十万,遣景与将作谒者王吴修汴渠堤,自荣阳东至千乘海口千馀里。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溃漏之患。费以百亿计。
致堂胡氏曰:“世言隋炀帝开汴渠以幸扬州。文士考《禹贡》言尧都冀州,居河下流,而八都贡赋重於用民力,故每州必记入河之水。独淮与河无相通之道,求之故迹而不得,乃疑汴水自禹以来有之,不起於隋。世既久远,或名鸿沟,或名官渡,或名汴渠,大概皆自河入淮,故淮可引江湖之舟以达於冀也。今据《後汉书》,则平帝时己有汴渠,曰‘河、汴决坏’,则谓输受之所也。至是,发卒四十万修渠堤,则平地起两岸,而汴水行其中也。十里立一水门,更相洄注,则以节制上流,恐河溢为患也。是正与今之汴渠制度无异,特未有导洛之事耳。史曰‘渠堤自荣阳而东’,则上疑其为鸿沟,下疑其为官渡者,恐未得其要。官渡直黄河也,故袁、曹相距,沮授曰:‘悠悠黄河,吾其济乎!’汴渠自西而东,鸿沟乃横亘南北,故曰未得其要也。独所谓自禹以来有汴者,此则不易之论也。”
汉丞相诸葛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阁,息民休士三年而後用之。
木牛,其法:“方腹曲胫,一脚四足,头入领中,舌著於腹。载多而行少,宜住,可大用,而不可小使;特行者数十里,群行者二十里。曲者为牛头,双者为牛脚,横者为牛领,转者为牛足,覆者为牛背,方者为牛腹,垂者为牛舌,曲者为牛肋。刻者为牛齿,立者为牛角,细者为牛鞅,摄者为牛鞦轴。牛御双辕,人行六尺,牛行四步。载一岁粮,日行三十里,而人不大劳,牛不饮食。”流马亦有尺寸之数。
先公曰:“邸阁者,仓禀之异名欤!魏晋以来多称之。《晋史·景纪》言,蜀将姜维寇狄道,帝曰:‘姜维攻羌,收其质任,聚榖作邸阁讫而复转行至此’云云。是邸阁者,仓禀之名耳。”
魏齐王正始四年,司马宣王使邓艾行陈、项以东至寿春(今淮阳郡至寿春郡)。艾以为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可以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宣王从之,乃开广漕渠。东南有事,兴众泛舟而下,达於江淮,资食有储而无水害,艾所建也(语在《屯田篇》)。
晋武帝太始十年,凿陕南山,决河,东注洛以通运漕(虽有此诏,竟未成功)。
怀帝永嘉元年,修千金堨於许昌以通运。
成帝咸和六年,以海贼寇抄,运漕不继,发王公以下千馀丁,各运米六斛。
穆帝时,频有大军,粮运不继,制王公己下十三户共借一人,助度支运。
赵王虎以租入殷广,转输劳烦,令中仓岁入百万斛,馀皆储之水次;令刑赎之家得以钱代财帛,无钱听以榖麦,皆随时价输水次仓。
後魏自徐扬内附之後(徐州,今彭城。扬州,今寿州),仍代经略江淮。於是转运中州,以实边镇,百姓疲於道路。有司请於水运之次,随便置仓,乃於小平、石门、白马津、漳涯、黑水、济州、陈郡、大梁凡八所,各立邸阁,每军国有需,应机漕引。此费役微省。时三门都将薛钦上言:“计京西水次汾、华二州,恒农、河北、河东、平阳等郡,年常绵绢及赀麻皆折公物,雇车牛送京,道险人敝,费公损私。略计华州一车,官酬绢八疋三丈九尺,别有私人雇价布八十疋;河东一车,官酬绢五疋二丈,别有私人雇价布五十疋。自馀州郡,虽未练多少,推之远近,应不减此。今求车取雇绢三疋,市木造船,不劳采斫。计船一艘,举十三车,车取三疋,合有三十九疋,雇作首并匠及船上杂具食直,足以成船。计一船賸二七十八疋,布七百八十疋。又租车一乘,官格二十斛成载;私人雇价,远者五斗布一疋,近者一石布一疋。准其私费,一车有布远者八十疋,近者四十疋。造船一艘,计举七百石,准其雇价,应有千四百疋。今取布三百疋造船一艘,并船上覆理杂事,计一船有賸布千一百疋。又其造船之处,皆须锯材人功,并削船茹,依功多少,即给当州郡门兵,不假更召。汾州有租庸调之处,去汾不过百里,华州去河不满六十,并令计程依旧酬价,车送船所。船之所运,唯达〈氵雷〉陂。其陆路後〈氵雷〉陂至仓门,调一车雇绢一疋,租一车布五疋,则於公私为便。”诏从之,而未能尽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