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建武十六年,始行五铢钱,天下赖其便。
初,王莽乱後,货币杂用布帛金粟。建武初,马援在陇西,上书言宜如旧铸五铢钱。事下三府,三府奏以为未可许,事遂寝。及援还,从公府求得前奏难十馀条,乃随牒解释,更具表言。帝从之。
建武时,长安铸钱多奸,第五伦为督铸钱掾领长安市,伦平铨衡,正斗斛,市无阿枉,百姓悦服。
桓帝时议改铸大钱,刘陶言其不便,乃止。
时有上书言人以货轻财薄,故致贫困,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陶上议曰:“当今之忧,不在於货,在於民饥。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冶铸之便,故欲因缘行诈,以贾国利。国利将尽,取者争竞,造铸之端,於是乎生。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一人铸之,万人夺之乎?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陛下欲铸钱齐货,以救其弊,此犹养鱼沸鼎之中,栖鸟烈火之上。水木本鱼鸟之所生也,用之不时,必致焦烂。”帝乃止,不铸钱。
灵帝中平三年,铸四出文钱。
钱皆四道,识者窃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见,此钱成,必四道而去。及京师乱,钱果流布四海。
献帝初平元年,铸小钱。
董卓坏五铢钱,更铸小钱,悉取洛阳、长安铜人、钟偹、飞廉、铜马之属以充铸,故货贱物贵,榖石数万。又钱无伦理文章,不便人用。
昭烈取蜀,铸直百钱。
先主攻刘璋,与士众约,若事定,府库、百姓,孤无取焉。及入成都,士庶皆舍干戈,赴诸库藏取宝物,军用不足,备忧之。西曹掾刘巴曰:“此易耳!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备从之,旬月之间,府库充实。文曰“直百”,亦有勒为五铢者,大小秤两如一焉,并径七分,重四铢。
魏文帝黄初二年,罢五铢钱,使百姓以榖帛为市。至明帝世,废钱榖用既久,人间巧伪渐多,竞湿榖以要利,作薄绢以为市,虽处以严刑不能禁。司马芝等议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以省刑,若更铸五铢钱,则国丰刑省,於是为便,明帝乃立五铢钱。
孙权嘉平五年,铸大钱,一当五百。赤乌元年,又铸当千钱。故吕蒙定荆州,孙权赐钱一亿。钱既太贵,但有空名,人间患之。权闻百姓不以为便,省息之,铸为器物,官勿复出也。私家有者,并以输藏,平卑其直,勿有所枉。
晋用魏五铢钱,不闻有所更创。
元帝过江,用孙氏旧钱,轻重杂行,大者谓之“比轮”,中者谓之“四文”。吴兴沈充又铸小钱,谓之“沈郎钱”。钱既不多,由是稍贵。
孝武太元三年,诏曰:“钱,国之重宝,小人贪利,稍坏无已,监司当以为意。广州夷人宝贵铜鼓,而州境素不出铜,闻官司贾人皆食比轮钱斤两差重,以入广州,货与夷人,铸败作鼓。其重为禁制,得者科罪。”
安帝元兴中,桓元辅政,议欲废钱用榖帛,朝议以为不可,乃止。
孔琳之议曰:“《洪范》八政,货为食次,岂不以交易之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若使百姓用力於为钱,则是妨为生之业,禁之可也。今农自务榖,工自务器,各隶其业,何尝致勤於钱?故圣王制无用之货,以通有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运致之苦,此钱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可废者也。榖帛本充於衣食,今分以为货,则致损甚多,又劳毁於商贩之手,耗弃於割截之用,此之为弊,著於目前。故锺繇曰:‘巧伪之人,竞湿榖以要利,制薄绢以充资。’魏代制以严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马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钱之不用,由於兵乱积久,用之於废,有由而然,汉末是也。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利。今既度天下之榖,以周天下之食,或仓库充溢,或粮靡斗储,以相资通,则贫者仰富。致之之道,实假於钱,一朝断之,便为弃物。是有钱无粮之人,皆坐而饥困,以此断之,又立弊也。且据今用钱之处不为贫,用榖之处不为富,又人习来久,革之怨惑。语曰:‘利不百,不易业。’况又钱便於榖也!魏明帝时,钱废用榖四十年矣,以不便於人,乃举朝大议,精才达政之士,莫不以宜复用钱,下无异情,朝无异论。彼尚舍榖帛而用钱,足以明榖帛之弊著於已诫也。愚谓救弊之术,无取於废钱。”朝议多同琳之,故元议不行。
前凉张轨太府参军索辅言於轨曰:“古以金贝皮币为货,息榖帛量度之耗。二汉制五铢钱,通易不滞。晋太始中,河西荒废,遂不用钱,裂匹以为段数,缣布既坏,市易又难,徒坏女工,不任衣用,弊之甚也。今中州虽乱,此方全安,宜复五铢,以济通变之会。”轨纳之,立制准布用钱,钱遂大行,人赖其利。
宋文帝元嘉七年,立钱置,铸四铢钱,文曰“四铢”,重如其文。
人间颇盗铸,多翦凿古钱取铜,帝甚患之。录尚书、江夏王义恭建议以一大钱当两,以防穿凿,议者多同之。何尚之议曰:“夫泉贝之兴,以估货为本,事在交易,岂假多数?数少则币重,数多则物重,多少虽异,济用不殊,况复以一当两,徒崇虚价。夫钱之形式,大小多品,直云大钱,则未知其格。若止於四铢、五铢,则文皆古篆,既非庸下所识,如或漫灭,尤难分明,公私交乱,争讼必起,此最足深疑者也。命旨兼虑翦凿日多,以致销尽,鄙意复谓直由纠察不精,致使立制以来,发觉者寡。今虽有悬金之名,竟无酬与之实,若申明旧科,擒获即报,畏法希赏,不日息矣。”中领军沈演之以为:“晋迁江南,疆境未廓,或土习其风,钱不普用。今封略开广,声教遐暨,金镪布洽,爰逮边荒。用弥广而货愈狭,如复竞窃翦凿,销毁滋繁,刑虽重禁,奸弊方密,肆力之甿,徒勤不足以供赡。诚由货贵物贱,常调未革。愚谓若以大钱当两,则国传难毁之宝,家赢一倍之利,不俟加宪,巧源日绝。”上从演之议,遂以一钱当两,行之经时,公私非便,乃罢。时言事者多以钱货减少,国用不足,欲禁私铜,以充官铸五铢。范泰又陈曰:“夫货存贸易,不在多少,昔日之贵,今日之贱,彼此共之,其揆一也。但今官人均通,则无患不足。若使必资广以收国用者,则龟贝之属,自古而行。铜之为器,在用也博矣,锺律所通者远,机衡所揆者大。器有要用,则贵贱同资;物有適宜,则家国共急。今毁必资之器而为无施之钱,於货则功不补劳,在用则君人俱困,较之以实,损多益少。良由阶根未固,意存远略。伏愿思可久之道,赎欲速之情,则嘉谟日陈,圣虑可广。”
自元嘉中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古五铢同价无利,百姓不资盗铸。孝武孝建初,铸四铢,文曰“孝建”,一边为“四铢”。其後稍去“四铢”,专为“孝建”。
尚书右丞徐爰议曰:“货薄人贫,公私俱罄,不有革造,将至大乏。宜应遵式古典,收铜缮铸,纳赎刊刑,著在往策。合宜以铜赎刑,随罪为品。”诏可之。所铸钱形式薄小,轮郭不成就。於是人间盗铸者雲起,杂以铅锡,并不牢固。又翦凿古钱,以取其铜,钱既转小,稍违官式。虽重制严刑,人吏官长坐罪免者相系,而盗铸弥甚,百物踊贵,人患苦之。乃立品格,薄小无轮郭者悉加禁断。时议者又以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颜峻曰:“议者将谓官藏空虚,宜更改变,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灾弊,赈国吊人。愚以为不然。今铸二铢,恣行新细,於官无解於乏,而人奸巧大兴,天下之货将糜碎至尽。空立严禁,而利深难绝,不过一二年间,其弊不可复救,此其不可一也。今鎔铸获利,不见有顿得一二倍之理,纵复得此,必待弥年,又不可二也。人惩大钱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间,必生纷扰,富商得志,贫人困穷,又不可三也。况又未见其利而众弊如此,失算当时,取诮百代!”上不听。
废帝景和二年铸二铢钱,文曰“景和”,形式转细。官钱每出,人间即模效之,而大小厚薄皆不及也。无轮郭,不磨炉,如今之剪凿者,谓之“来子”,尤轻薄者谓之“荇叶”,市井通用之。永光元年,沈庆之启通私铸,由是钱货乱败,一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於此者谓之“綖环钱”。入水不沈,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断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贾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