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孝明嗣位幼冲,灵太后临朝。征西将军、冀州大中正张彝之子仲瑀上封事,事铨别选格,排抑武夫,不使在清品。於是武夫怨怒,声諠道路,乃悬榜於衢,会期屠害。彝父子不以为怀。神龟二年,羽林、虎贲相率千馀人,至尚书省诟詈,求彝长子、尚书郎始均不获,以瓦砾投击台门,声如雷霆,京师慑震,莫敢讨遏。遂聚火就焚其第,拽彝於庭,捶辱恣心,而呼声动京邑。其子叩头流血,为父请命,羽林乃执始均,生投火中,灼为煨烬。仲瑀被创以窜免,彝信宿而死。既而诏斩其尤凶者八人,馀大赦以安之。天下冤痛,闻者惊骇。灵太后於是乃命武官得依资入选。既而官员少而应调者多,选曹无以处之。

及崔亮为吏部尚书,乃奏为格制,官不问愚贤,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不得取;庸才下品,年月久者则先擢用。时沉滞者皆称其能。后甄琛、元脩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贤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从亮始也。

及辛雄为尚书右丞,转吏部郎中,上疏曰:“自神龟以来,专以停年为选。士无善恶,岁久先叙;职无剧易,名到授官。执案之吏,以差次日月为功能;铨衡之人,以简得老旧为平直。且庸劣之人,莫不贪鄙。委斗筲以共理之重,讬硕鼠以百里之命,皆货贿是求,肆心纵意。禁制虽烦,不胜其欲。致令徭役不均,发调违谬,聚敛盈门,囚执满道。盖助陛下理天下者,唯在守令,最须简置,以康国道。但郡县选举,由来所轻,贵游俊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以定官方。请上等郡县为第一清,中等为第二清,下等为第三清。选补之法,妙尽才具,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竟无铨革。三载黜陟,有称者补在京名官,如前代故事,不历郡县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上下同心,枉屈可申,强暴自息。”书奏,会帝崩。

及孝庄帝初,诏求德行、文艺、政事强直者,县令、郡守、刺史皆叙其志业,具以表闻。得三人以上,县令、太守、刺史赏一阶;举非其人者,黜一阶。凡官,郡守、县令六年为满,满后六年乃叙。

北齐选举,多沿后魏之制,凡州县皆置中正。其课试之法,中书策秀才,集书策贡士,考功郎中策廉良。天子常服,乘舆出,坐於朝堂中楹,秀孝各以班草对。字有脱误者,呼起立席后;书有滥劣者,饮墨水一升;文理孟浪者,夺席脱容刀。

初,东魏元象中,文襄王高澄秉政,摄吏部尚书,乃革后魏崔亮年劳之制,务求才实。自迁邺以后,掌大选知名者,不过数四。文襄年少高朗,其弊也疏;袁聿脩沈密谨厚,所伤者细;杨遵彦风流辩给,所取失於浮华;唯辛术贞明简实,新旧参举,管库必擢,门阀不遗,衡鉴之美,一人而已。

至孝昭帝皇建二年,诏:“内外执事官从五品以上、三府主簿录事参军、诸王文学、侍御史,廷尉三官、尚书郎中、中书舍人,每在二年之内,各举一人。或夙在朝伦,沈屈未用;或先官后进,今见停散;或白屋之人,巾褐未释。其高才良器,允文允武,理识深长,幹具通济,操履凝峻,学业宏赡,诸如此辈,随取一长,无待兼资,方充举限。表荐之文,指论事实,随能量用,必陈所堪,不得高谈,谬加褒饰。所举之人,止在一职。三周之内,有犯死罪以下、刑年以上,举主准举人之犯,各罚其金;自鞭以下,举主勿论。若未经三载而更馀转,通计后官日月,合满三周。凡所举人,必主事立功,裨益时政,不限年之远近。举主之赏,亦当非次;被举之人,别当擢授。其违限不举,依式罚金。又拥旄作镇,任总百城,分符共理,职司千里,凡其部统,理宜委悉刺史,於所管之内,下郡太守、县令、丞、尉、府佐、录事参军以降,州官州都、主簿以下,但霑在吏职及前为官并白人等,并听表荐。太守则曹掾以下及管内之人,亦听表举。其大州、中州、下州,畿内,上郡、中郡,并三年之内各举一人。其不入品州并自馀郡守,不在举限。”

昔三代以前,天下列国有三卿、五大夫、二十七士。大国三卿,二卿命於天子,一卿命於其君;小国三卿,一卿命於天子,二卿命於其君。公、侯、伯之大夫再命,子、男之大夫一命,其士以下不命,皆国君专之。汉初,王侯国百官皆如汉朝,唯丞相命於天子,其御史大夫以下皆自置。及景帝惩吴、楚之乱,杀其制度,罢御史大夫以下官。至武帝,又诏:“凡王侯吏职秩二千石者,不得擅补。其州郡佐吏,自别驾、长史以下,皆刺史、太守自辟。”历代因而不革。洎北齐武平中,后主失政,多有佞倖,乃赐其卖官,分占州郡,下及乡官,多降中旨,故有敕用州主簿、郡功曹者。自是之后,州郡辟士之权,浸移於朝廷。以故外吏不得精覈,由此起也。

后周以吏部中大夫一人掌选举,吏部下大夫一人以贰之。初霸府时,苏绰为六条诏书,其四曰“擢贤良”。绰深思本始,惩魏、齐之失,罢门资之制。其所察举,颇加精慎。及武帝平齐,广收遗逸,乃诏山东诸州举明经幹理者,上县六人,中县五人,下县四人。至宣帝大成元年,诏州举高才博学者为秀才,郡举经明行脩者为孝廉,上州、上郡岁一人。其刺史僚佐州吏则自署,府官则命於朝廷。

隋文帝开皇七年制,诸州岁贡三人,工商不得入仕。开皇十八年,又诏:“京官五品以上及总管、刺史,并以志行脩谨、清平幹济二科举人。”牛弘为吏部尚书,高构为侍郎,最为称职。当时之制,尚书举其大者,侍郎铨其小者,则六品以下官吏,咸吏部所掌。自是,海内一命以上之官,州郡无复辟署矣。(自后魏末、北齐以来,州郡僚佐已多为吏部所授,至隋一切归在省司。牛弘尝问刘炫曰:“按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吏百倍於前,判官减即不济,其故何也?”炫对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常虑覆理,锻炼若不密,万里追证百年旧案。故谚云:‘老吏抱案死。’今古不同,若此之相悬也。事繁政弊,职此之由。”弘又问:“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宁舍,其事何由?”炫对曰:“往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唯令而已,其所具僚,则长官自辟,受诏赴任,每州不过数十。今则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纤介之迹,皆属考功,所以繁也。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官事不省而欲从容,其可得乎!”弘甚善其言而不能用之。)

自后周以降,选无清浊。初卢恺摄吏部尚书,与侍郎薛道衡、陆彦师等,甄别物类,颇为清简,而谮愬纷纭,恺及道衡皆除名。(礼部员外郎沈既济曰:“异乎!选法之难行久矣。夫天产万类,美寡而恶众;人分九流,君子孤而小人群。虽消长迭有,而善恶不常,此古今之通理然也。将退不肖而惩其滥,必悬法以示,而俾人知惧;举善以劝,而不仁自远。可以阴骘而潜移之,固难明斥其恶而强挤也。暨艳、张彝皆以不及是而败,悲夫!斯理甚明,盖非英明之君,不可以语焉。故崔、毛当魏武而政举,卢、薛值隋文而身坠。时难,不其然乎?”)

炀帝始建进士科。又制,百官不得计考增级,其功德行能有昭然者乃擢之。大业三年,始置吏部侍郎一人,分掌尚书职事。时武夫参选,多授文职。大业八年,诏曰:“顷自班朝治人,乃由勋叙,拔之行阵,起自勇夫,蠹政害人,寔由於此。自今以后,诸授勋官者,并不得因授文官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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