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的布景。窗上没有了窗帘,墙上没有了画幅,所剩无几的家具放在一个角落里,像是等着出卖。空空如也的感觉。在门的出口处和舞台深处对放着皮箱和旅行包等物件。左边的门开着,从里边传出瓦丽雅和安尼雅的说话声。罗伯兴站着,等着。雅沙手举托盘,上面放着斟满香槟酒的杯子。叶彼霍多夫在前厅捆箱子。舞台后边传来嘈杂声。这是农民们来这里送行。听到加耶夫的说话声:“谢谢,兄弟们,谢谢你们。”]
雅沙:老百姓来送行了。叶尔马拉耶·阿列克谢耶维奇,我有这样的看法:老百姓心善,但脑子笨。
[嘈杂声减弱。柳苞芙·安德烈耶芙娜和加耶夫穿过前厅上;他不再哭泣,但脸色苍白,面孔有点抽搐,她说不出话来。]
加耶夫:柳苞芙,你把钱都给他们了。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柳苞芙:我没有法子!我没有法子!
[两人下。]
罗伯兴:(在门口,朝他们身后)我诚心地邀请你们!喝一杯告别酒。没有从城市带回什么东西,在火车站我买到了一瓶酒。请赏光!(停顿)怎么啦,诸位先生!不想喝?(离开房门口)早知道你们不喝,我就不必买了。我也不想喝。(雅沙小心地把托盘放在椅子上)雅沙,你来喝吧。
雅沙:祝离去的人一路平安!祝留下的人万事如意!(喝酒)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不是地道的香槟酒。
罗伯兴:八个卢布一瓶呢。(停顿)这里真冷。
雅沙:今天没有生炉子,我们反正今天要走。(笑)
罗伯兴:你笑个什么?
雅沙:心里舒坦。
罗伯兴:已经是十月份了,太阳还是这样暖和,像夏天一样。这是动工盖房的好时光呀。(看了看表,在门口喊道)各位先生,还有四十六分钟火车就要开了!这么说,再过二十分钟就得到车站。抓紧时间。
[特罗菲莫夫穿夹大衣从院子里进来。]
特罗菲莫夫:我看该动身了。马车已经套好。见鬼,我的套鞋不见了!找不到了!
罗伯兴:我要到哈尔科夫去。和你们坐一趟车。我打算在哈尔科夫过冬。和你们成天混在一起,不干正经事,这可把我整苦了。我不能没有事干,我不知道该怎么安顿我这两只手;它们悠闲地来回晃动,倒像是别人的手似的。
特罗菲莫夫:我们这一走,您有能干您的正常事了。
罗伯兴:喝一杯酒吧。
特罗菲莫夫:不喝。
罗伯兴:这么说,要去莫斯科?
特罗菲莫夫:是的,先把它们送进城,明天就去莫斯科。
罗伯兴:是这样……教授们都还没有开讲,他们都在恭候你哩!
特罗菲莫夫:这不关你什么事。
罗伯兴:你在大学里耽了几年了?
特罗菲莫夫:想点新的话题吧。这样的玩笑即不新鲜也不有趣。(寻找套鞋)我们大概以后哦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临别之时,让我送一句忠告:不要浮躁!丢掉着浮躁的恶习。而这建造别墅楼啦,指望这些别墅可日后也成为实干家啦,这些也是浮躁……但不管怎样,我到底还是喜欢你的。你的手指像演员的手指一样的纤细和柔软,你的心灵也是柔和的……
罗伯兴:(拥抱他)再会了,亲爱的。谢谢你的一切。如果需要,从我这里拿点钱路上用。
特罗菲莫夫:我干吗要你的钱?不需要。
罗伯兴:可您没有钱呀!
特罗菲莫夫:我有。谢谢您。我受到了一笔翻译的稿费。钱救在我口袋里。(不安地)可我没有套鞋!
瓦丽雅:(从另一个房间)拾起你的破烂!(把一双橡胶套鞋扔到舞台上)
特罗菲莫夫:瓦丽雅,您发什么火?嗯……但这不是我的套鞋!
罗伯兴:春天我种了一千亩罂粟,现在净赚四万卢布。当我的罂粟开花的时候,那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图画!我就这样赚了四万卢布,我要借钱给你,是因为我有这个经济实力。你为什么这样骄傲?说穿了……我是个庄稼汉……
特罗菲莫夫:你的父亲是庄稼汉,我的父亲是药剂师,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罗伯兴掏出钱包)别的,别的……你就是给我二十万,我也不要。我是个自由的人。你们——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看得很重的东西,对我来说轻得像天空飞舞的柳絮,对我产生不了什么影响。没有你们我也能生活,我可以不理会你们,我有力量,也很自豪。人类在走向最崇高的真理,在向地球上可能存在的最崇高的幸福前进,而我置身这个队伍的最前列!
罗伯兴:你能达到吗?
特罗菲莫夫:我能达到。(停顿)我自己能达到,或是向别人指明达到目标的道路。
[远处传来有人用斧头砍树的声响。]
罗伯兴:呶,亲爱的,再见了。该走了。我们两人彼此瞧不起,但生活照样前进。当我长久地、不知疲的工作着的时候,我的头脑反倒很清醒,我好像能够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活着。而兄弟,在俄罗斯有多少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反正都一样,事情的关键不在这里。听人说,列奥尼德·安德列耶维奇,在银行里找到了一份差使,年薪六千……但他在银行里耽不长,他太懒惰……
安尼雅:(在门口)妈妈对您有个要求;在她离开之前,先别砍伐花园里的树。
特罗菲莫夫:也真是的,太过分了……(由前厅下)
罗伯兴:我现在就去关照……哎,这些人呀。(跟下)
安尼雅:送费尔斯到医院去了吗?
雅沙:我早上吩咐过了,应该是送去了。
安尼雅:(向仔打听穿行的叶彼霍多夫)谢苗·潘捷列耶维奇,劳驾去问问,把费尔斯送进医院了没有。
雅沙:(生气)早上我吩咐过叶戈尔了。难道需要问上十次!
叶彼霍多夫:依我之见,老寿星费尔斯没有必要再去看病,他该去见他的老祖宗了。而我只能羡慕他。(把箱子放在冒匣子上,把它压扁)你瞧,当然是这样。我早就料到。(下)
雅沙:(讥诮)二十二个不幸……
瓦丽雅:(在门外)送费尔斯去医院了吗?
安尼雅:送去了。
瓦丽雅:怎么给医生的信没有拿走?
安尼雅:这得马上赶着送去……(下)
瓦丽雅:(从隔壁房间)雅沙在哪?告诉他一声,他母亲了,要和他告别呢。
雅沙:(挥手)真叫人受不了。
[杜尼雅莎一直在行李旁忙活;现在就剩雅沙一人留下,他走近他。]
杜尼雅莎:雅沙,您哪怕再看我一眼呢。您要走了……要离开我了……(苦着,双手搂住他脖子)
雅沙:你哭什么?(喝香槟酒)再过六天我就又到巴黎啦。明天坐上特快列车,一溜烟地飞走了。简直不敢相信。维夫·拉·弗朗西。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没法生活……没有办法。我看够了这里的愚昧,看够了。(喝香槟酒)你哭什么?你要是懂点礼貌,就不会哭了。
杜尼雅莎:(对着镜子往脸上抹粉)到了巴黎给我写信。雅沙,您知道我多么爱您!雅沙,我心肠特别软。
雅沙:有人来了。(在箱子旁东摸摸西摸摸,轻声哼唱着)
[柳苞芙·安德列耶芙娜,加耶夫,安尼雅和夏尔洛塔·伊凡诺夫娜同上。]
加耶夫:咱们得走了。时间不早了。(看着雅沙)谁身上有一股鱼腥味?
柳苞芙:再过十分钟就上马车了……(环顾房子四周)再见了,亲爱的房子,年老的爷爷。冬去春来,你就不复存在了,他们会把你拆散了架子。这些墙壁见到过多少人事沧桑呵!(热烈地吻女儿)我的宝贝,你的眼睛在闪闪发光,活像两颗宝石。你很满意吗?很满意?
安尼雅:很满意!妈妈,新的生活开始了。
加耶夫:(欣喜)说真的,现在很好。在樱桃园出卖之前,我们又紧张,又痛苦,而后来,一当问题彻底解决,大家也把悬了的心放下来,甚至觉得挺快活……我现在是银行职员,也算个金融家了……黄球打进了中间的兜,而你,柳苞芙,脸上的气色也好看了,这毫无疑问。
柳苞芙:是的。我的神经不紧张了,这是真的。(有人给她送上帽子和夹大衣)我睡眠很好。雅沙,把我的东西带上。该走了。(向安尼雅)我的女儿,我们很快就能再见的……我这回去巴黎,就花你雅罗斯拉夫那位祖母寄来买庄园的那一笔钱——祖国万岁!——不过那笔钱支持不了多久。
安尼雅:妈妈,你很快就会回来……是吗?我留下来好好读书,把中学毕业考试考完,然后我出去工作,在经济上把帮助你。妈妈,我们以后要一道读各种各样的书……是这样吧?(吻妈妈的手)我们将要在秋天的晚上读书,读好多好多书,我们的眼前会浮现出一个新的,美妙的世界……(幻想地)妈妈,你要回来……
柳苞芙:我会回来的,我的宝贝。(拥抱女儿)
[罗伯兴上。夏洛塔轻声唱歌。]
加耶夫:幸福的夏尔洛塔在唱歌哩!
夏尔洛塔:(拿出宛如孩子襁褓的包袱)我的孩子,谁吧,睡吧……(听到婴儿的哭声:呜哇,呜哇!)别哭,我漂亮的、可爱的孩子,(呜哇!呜哇!)我真可怜你!(把包袱扔到地上)您给我找份工作吧,我不能这样闲着。
罗伯兴:夏尔洛塔·伊凡诺夫娜,我们能给您找到工作的,你放心好了。
加耶夫:全把我们抛弃了,瓦丽雅也要离开……我们突然间成了谁也不需要的人。
夏尔洛塔:城里没有我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得走……(哼唱歌儿)反正都一样。
[彼什克上。]
罗伯兴:大自然的奇迹!……
彼什克:(喘着粗气)嘿嘿,让我喘口气吧……好难受呵……尊敬的朋友们……给点水喝……
加耶夫:是来借钱的吧?忠实的奴仆失陪了……(下)
彼什克:好久没有上你们这儿来了……美丽的太太……(向罗伯兴)你也在……见到你很高兴……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钱你拿着……收下……(把钱递给罗伯兴)四百卢布……还欠你八百四十卢布……
罗伯兴:(困惑地耸耸肩膀)像是在做梦……你哪来的钱?
彼什克:等一等……好热……发生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几个英国人在我的地里找到了一种白颜色的胶泥……(向柳苞芙·安德列耶芙娜)还给你四百卢布……美丽的、出色的太太……(给钱)余下的以后再还。(喝水)有个年轻人刚才在火车上说,好像有个……伟大的哲学家建议大家从屋顶上往下跳……“跳下去!”……他说,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一切。(惊奇地)还有这样的事!给点水喝!
罗伯兴:这些英国人都是什么样的?
彼什克:我把那块胶泥地租给他们二十年……而现在,请原谅,我忙得很……我得继续赶路……得去找兹诺伊科夫……找卡马达莫夫……我欠了很多人的钱……(喝水)祝你们健康……星期四我再来……
柳苞芙:我们现在就进城,明天我出国……
彼什克:什么?(吃惊)为什么进城?我说呢,这些家具……这些皮箱……呶,这没有什么……(含泪)中没有什么……这些英国人……聪明绝顶……没有什么……你们会幸福的……上帝会帮助你们的……没有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了结的事情……(吻柳苞芙·安德列耶芙娜的手)什么时候听到我归天的消息,就请您记住这匹老马,再说一句:“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个西苗诺夫-彼什克……愿他灵魂安息”……今天天气太好了……真的……(慌慌张张地离去,又折回,在门口说)达申卡向您问好!(下)
柳苞芙:现在可以走了。我走的时候还有两件事放心不下。一是生病的费尔斯。(看表)还有五分钟……
安尼雅:妈妈,费尔斯送进医院去了。是雅沙早上把他送去的。
柳苞芙:我的第二桩心事是瓦丽雅。他起的早早地操持家务惯了,现在没有事情干,就像鱼离开了水。她也瘦了,脸色苍白,常常哭泣,怪可怜的……(停顿)叶尔马拉耶·阿列克谢耶维奇,这您知道得很清楚,我一直想……把她许配给您,而且看得出来,你也想成家。(向安尼雅耳语,安尼雅向夏尔洛塔使个眼色,两人离去)他喜欢您,您也对她有好感,我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人为什么老是互相躲着。我真不明白!
罗伯兴:坦率地说,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这挺奇怪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现在就准备把这一下子解决了,但没有您的支持,我想我是不会主动求婚的。
柳苞芙:这太好了。这是一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我现在就去叫她……
罗伯兴:有香槟酒。(凝视杯子)空杯子,酒有人喝了。(雅沙咳嗽)这就喝个痛快……
柳苞芙:(兴奋)这很好。咱们走……雅沙,走!我去叫她……(在门口)瓦丽雅,别干活了,过来一下。过来!(与雅沙下)
罗伯兴:是呵……(停顿)
[从门外传来忍不住的笑声,窃窃私语声,然后,瓦丽雅上。]
瓦丽雅:(久久地凝望行李)奇怪,怎么总也找不到……
罗伯兴:您找什么?
瓦丽雅:我自己打包放进去的,又记不起起来了。(停顿)
罗伯兴:瓦尔瓦拉·米哈依诺芙娜,您准备上哪去?
瓦丽雅:我?上罗古林家去……说好了去给他们料理家务……当个女管家什么的。
罗伯兴:这是在雅什涅沃村吧?离这里有七十里地。(停顿)这个房子里的生活就算完结了……
瓦丽雅:(查看行李)这东西搁哪去了呢……或许,我把它放在大箱子里了……是的,这个房子里的生活完结了……什么也没有了……
罗伯兴:我现在去哈尔科夫……就坐这趟车。事儿很多。我把叶彼霍多夫留在了这里……我雇了他。
瓦丽雅:是这样!
罗伯兴:去年这个时候已经下了雪,如果您还记得的话,而现在呢,太阳静静的照着,只是有点冷……零下三度。
瓦丽雅:我没有看寒暑表。(停顿)我们的寒暑表摔坏了……(停顿)
[从院子里传来的喊声:“叶尔马拉耶·阿列克谢耶维奇!……”]
罗伯兴:(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声呼喊)我这就来!(迅速离去)
[瓦丽雅座在地上,把头枕在包衣服的包袱上,轻声哭泣。门开了,柳苞芙·安德列耶芙娜轻手轻脚地进来。]
柳苞芙:怎么样?(停顿)该走了。
瓦丽雅:(已经不哭了,擦拭眼泪)是的,该走了,妈妈。我今天要赶到罗吉林家去,可别误了车……
柳苞芙:(在门口)安尼雅,穿衣服!
[安尼雅上,然后是加耶夫,夏尔洛塔·伊凡诺芙娜。加耶夫穿着带风帽的厚大衣。仆人们,车夫们上。叶彼霍多夫在行李旁忙碌着。]
柳苞芙:现在可以上路了。
安尼雅:(兴奋地)上路了!
加耶夫:我亲爱的朋友们,亲爱的朋友们!在永远地离开这所房子的时候,把此刻充溢在我心中的感情压制着不倾诉出来吗……
安尼雅:(央求地)舅舅!
瓦丽雅:舅舅,别这样!
加耶夫:(沮丧地)网球进中间的网兜……我不说了……
[特罗菲莫夫,然后罗伯兴上。]
特罗菲莫夫:诸位,该动身了!
罗伯兴:叶彼霍多夫,拿上我的大衣!
柳苞芙:我再坐一分钟。这间屋里的墙壁、天花板,好像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似的,而现在我要带着一分温情如饥似渴地看看它们……
加耶夫:我记得,我六岁那年,在圣灵节那天,我就坐在这个窗台上,看着我父亲出门向教堂走去……
柳苞芙:所有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罗伯兴:好像都收拾好了。(一边穿大衣,一边对叶彼霍多夫说)叶彼霍多夫,你多加小心,办什么事都得井井有条。
叶彼霍多夫:(声音沙哑)叶尔马拉耶·阿列克谢耶维奇,您尽管放心!
罗伯兴:你这嗓子怎么的啦?
叶彼霍多夫:刚才喝了点水,不知把什么东西吞下去了。
雅沙:(轻蔑地)愚蠢……
柳苞芙:咱们走……这里一个人影也不会再有……
罗伯兴:知道明年春天。
瓦丽雅:(从包袱里取出一把伞,像是要挥舞起来,罗伯兴左处惊恐状)您这是怎么啦……我想都没有想。
特罗菲莫夫:诸位,上马车吧……是时候了!火车快要进站!
瓦丽雅:彼嘉,您的套鞋就在箱子旁边。(含泪)您的套鞋又旧又脏……
特罗菲莫夫:(穿上套鞋)诸位,咱们上路!
加耶夫:(极其羞惭,几乎要哭)火车……火车站……红球进中间的网兜,摆球进边角的网兜……
柳苞芙:咱们走!
罗伯兴:人都在这里?屋里没有人了?(锁上左边的侧门)里边堆了许多东西,得把门锁起来。咱们走!
安尼雅:永别了,旧的房子!永别了,旧的生活!
特罗菲莫夫:新生活,你好!……(与安尼雅一起离去)
[瓦丽雅扫视了一下房间,不慌不忙地离去。雅沙和牵着小狗的夏尔洛塔也离去。]
罗伯兴:这么说,到明年春天再见。诸位,出去吧……再见!(下)
[柳苞芙,安德列耶芙娜和加耶夫还没有离去。他们像是就等这个时机,互相扑进对方的怀里,搂着对方的脖子,轻声哭泣着,唯恐让别人听见。]
加耶夫:(绝望地)我的妹妹,我的妹妹……
柳苞芙:噢,我可爱的、温柔的、美丽的花园!……别了,我的生活,我的青春,我的幸福!……别了!
[安尼雅兴奋的、鼓舞人心的声音:“妈妈!”特罗菲莫夫兴奋的、激动人心的声音:“啊呜!”]
柳苞芙:最后一次看看这些墙壁,这些窗户……母亲生前喜欢这个房间里走来走去……
加耶夫:我的妹妹,我的妹妹!
[安尼雅的声音:“妈妈!”特罗菲莫夫的声音:“啊呜!”]
柳苞芙:我们走!……(离去)
[空荡荡的舞台。听得见有人把所有的房门一一锁上的声响,听得见马车一辆一辆离去的声响。寂静来临。冲破这片寂静的是斧头砍伐树木的声响,这声响单调又忧伤。听到脚步声。从右边的房门走出费尔斯。他照例穿着西装上衣和白色背心,脚上趿双拖鞋。他病了。]
费尔斯:(走近房门,推了推门把手)锁上了……都走了……(坐在沙发上)全都把我忘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列奥尼德·安德列耶维奇没有穿皮大衣,就穿着夹大衣走了……(担心地叹息)我没有看管好他……嘴上没毛的年轻人!(嘟囔了一些听不清楚的话)生命就要完结了,可我好像还没有生活过……(躺下)我躺一会……精疲力尽啦……哎嘿,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一动不动地躺着)
[传来一个遥远的、像是来自天边外的声音,像是琴弦绷断的声音,这忧伤的声音慢慢地消失了。出现片刻宁静,然后听到辅导砍伐树木的声音从远处的花园里传来。]
[幕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