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广泛使用电灯照明在俄国是在二十世纪初。

他们举行晚会,平常的、普通的晚会,他们天天晚上这样娱乐和跳舞。可是我哪里见过娱乐起来劲头儿这么足的?但是他们怎么能没有这么一股子劲头儿呢?尽管我们不曾有过。他们一清早便于许许多多的活。谁若不是干活干得酣畅淋漓,他就不会调动起他的神经,去尽兴地体验娱乐时全部的欢快。现在,当平民百姓能够娱乐的时候,他们的娱乐比我们的更欢快、更活跃、更有朝气。不过我们的平民百姓没有钱娱乐,这儿的人却比我们富有。并且我们的平民百姓娱乐时总会受到不愉快的回忆的困扰,他们会回想起以往的简陋的居所和贫穷的生活,忆起种种灾祸和痛苦,他们对未来怀有的同样不祥的预感还使他们感到困惑不安。娱乐能使人暂时忘却穷困和哀愁,可是穷困和哀愁难道就真的能被全部遗忘了吗?难道荒漠上的沙石不会卷土重来?难道沼泽地的瘴气不会污染这一小块夹在荒漠和沼泽地之间的、空气清新的干净土地?这儿的人既没有关于穷困或哀愁的回忆,也没有对此的忧虑。他们能回忆起的只有自觉自愿的自由劳动、富足生活、幸福和享受,他们对未来也是怀着同样的希望。多么鲜明的对比!还有,我们的劳动者的神经仅只是坚强,所以固然能够经受许多欢乐,却还是粗陋的,并不善于感受。这儿的人呢,他们的神经坚强得像我们的劳动者,又发达和敏锐得像我们。在这些人身上,有着我们所没有的惟独强健的体格和体力劳动才能产生的对娱乐的精神准备,对娱乐的合理而强烈的渴望,这些都跟我们所具有的敏锐的感觉结合了起来。他们具有和我们同样的精神修养,同时又有着和劳动者同样强健的体格,因此他们的娱乐、他们的享受和激情当然要比我们的更富有朝气、更为强烈、更广博开阔、更使人心说神怡了。幸运儿啊!

不,现在人们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欢乐,因为还没有那种能使人享有欢乐所必需的生活,也没有那种人。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尽情欢乐,才能领略享受的全部乐趣!他们是长得何等强壮有力,何等标致文雅,他们的面貌又是何等生气勃勃,富于表情!他们都是幸运的美貌男女,他们劳动和享乐过着自由的生活,幸运儿们,幸运儿们!

他们中间有一半人正在大厅里嬉戏打闹,另一半在哪儿呢?“其他的人在哪儿?”光明女皇说,“他们无处不在。许多人在剧院,有的当演员,有的做乐师,剩下的就做观众,谁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人在讲堂和博物馆里自娱,待在图书馆读书。也有人在花园的林阴道上,还有的人在自己的房里独自休息或者跟孩子们一起,但大多数人,绝大多数人在哪儿呢?这是我的秘密。你在大厅中见过人们脸颊怎样滚烫发烧,眼睛怎样闪闪发亮。你看见他们时来时往。他们离开是由于我吸引了他们,这儿每个男女的房间都是我的栖身之所,在那些房间里,我的秘密是不会泄露出去的,门帝和华贵的地毯把声音都吸收了,所以那儿挺安静,那儿隐藏着秘密。他们所以返回是由于我叫他们从隐藏着我的秘密之国回到轻松的娱乐上来。是我统治着这个地方。

“我统治着这个地方。这儿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人们劳动是为我储备充沛的精力和鲜明的感受力,他们娱乐是准备迎接我的到来,或者是作为我到来后的休息。在这儿,我就是生活的目的,在这儿我就是全部的生活。”

(十一)

“我的女皇妹妹享有最高的生活幸福,”姐姐说,“但是你看,这儿有各种各样的幸福,个人可以享有自己所需要的幸福。在这儿,个人可以选择自己所喜欢的生活,在这儿,人人都享有充分的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

“我们先前指给你看的一切不会很快地充分发展起来,不会一下子变成你现在见到的样子。你预感到的前景要经过好几代人的更迭才能全部实现。不,无需经过好几代人:现在我的工作进展挺快,一年比一年更快,可是你毕竟还没有走进我妹妹的这个完美的国度。但你至少看见过它,你能知道未来。未来是光明的、美好的。告诉所有的人:未来是个什么样子,未来是光明美好的。爱它吧,向着它奔去,为它工作,使它尽快到来,使未来成为现实吧:你们使未来越早来临,你们的生活就会越发亮丽、温馨,会充满越多的欢乐和享受。奔向未来,为它工作,使它尽快来临,尽可能使它成为现实吧。”

十七①

①本节是根据作者的初稿译出的,出版时作为附录之一(见《PTO_Denab》国家文艺书籍出版社,一九五七年版第三四二页一三四八页),作者在现代人杂志上发表这篇小说时,受审查条件的限制,写了另一节来代替此节,其译文见书末附录。

过了一年,新的工场已经完全安排就绪。新旧工场之间联系密切,还相互转让订货。有时这家工场接活过多,于是另一家就替它来完成一部分。它们中间有一份经常来往的账目,它们资金数额是那么庞大,如果双方来往更为密切,便可以在涅瓦大街合开一个门市部。这又够让韦拉·巴夫洛夫娜和梅察洛娃奔波张罗好一阵子的。虽然两家的女工关系密切,虽然她们彼此熟悉,虽然两家常常互访做客,虽然她们夏天常常一起去郊游,但两个不同的企业联营的主意毕竟是个崭新的想法,需要长时间地向她们解释才行。不过,在涅瓦大街设立门市部显而易见是有利的,韦拉·巴夫洛夫娜和梅察洛娃为两个企业联营问题奔忙了几个月,终于达到了目的。于是涅瓦大街上出现一块新的招牌:Aubontravail.Magasin_des_Nouveautees①。

①法语:精工时装店。

涅瓦大街的门市部开办以后,赢利明显地比从前增加了。门市部的售品十分走俏,它的市场并不在上层社会——怎么可能在上层社会呢——但毕竟也是些相当富裕的、也就是说能够经常照顾有利可图的生意的老主顾。

过了两三个月,门市部开始出现一些求知欲强的顾客,但是他们求知的态度有点儿不自然,连他们自己似乎也觉得很尴尬,他们渴求知识时抱有的想法,似乎不同于求知欲强的人渴求知识时通常伴随着的想法:“既然我关心你所关心的事,那么你大概会用友好的眼光来看我,并且尽量设法来点拨我的吧。”不,他们似乎有别的想法:“当然,你用怀疑的目光看我,竭力对我隐藏自己的尾巴,可你毕竟也骗不了我。”这样的顾客有那么两三个,每一个来过三四次。在他们的“渴求知识”中又过了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约莫一个半月以后。基尔萨诺夫的一位似曾相识的同行来找他,东拉西扯地谈到种种的疑难病症,主要还是讲这位客人,当时奉行的一种疗效神奇的方法,这方法便是几天不给病人进食任何饮料:“因为各种疾病都是由于体液不良,而体液又是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内分泌出来的,所以,如果杜绝了这些分泌物的来源,那么不良的体液必然会消耗殆尽,这样一来,病自然就会痊愈①。”后来他又说他还要顺便把一项邀请通知基尔萨诺夫:一个有的人物久慕基尔萨诺夫的大名,希望跟他结识。基尔萨诺夫答应第二天就去看那有学问的人。

①这事应大力肯定。据我的一位好友说,有个医生便是用这种方法治病的。现在这个医生已经奉行另一种方法,那恐怕是他十五年前采用“干涸法”治病以来的第五种方法了。——作者注。

这个有教养的人,说得更准确些,应该称做有学问的要人,尽管他没有娶太太①。总之,这个有学问的要人确实是有学问的要人,因为当时,一八五八至一八五九年,已经是文明教化的时代。当时虽然还有些毫无知识的人,不过已为数极少,只有在那帮不能真正称之为要人(即使他们已娶了太太)的人中间才碰得见。而在真正本意上的要人,即本身就是要人,因为是要人才被称做要人,并非因为有了太太才被称做要人——在这样的要人中间,找不到毫无知识的人:当时这些要人无一例外地都是有学问的。

①俄文中的“要人”又作丈夫解。

这位要人接待了基尔萨诺夫,当然是像有学问的要人接待自己愿意认识的客人时所应做的那样殷勤、有礼貌。他让了座,亲自把椅子挪近了一点,敬烟,恰到好处地恭维了几句,说他很高兴有机会认识“您,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因为他久闻“大名,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深知“您是我国医学界值得骄傲的杰出人物之一,而医学正是国家所迫切需要的事业”,等等。这番恭维话确实说得极为得体,尤其是他称呼了基尔萨诺夫的教名和父名——这就叫有教养,真是件宝!接着进行了一场有关医学的十分内行的谈话,最后才终于谈到了这次结识的目的,谈到那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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