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丹进了屋。“他们再来的时候,我就锁上门。‘不成,’我说,‘给我一百五十块也不成。’天哪,不成。”
“这些人胡来的时候,用得上一句法国话,”方丹说。他站在那儿,热得神色苍老疲惫。
“怎么说?”
“猪,”他拘泥地说,不大愿意使用这么厉害的字眼。“他们就象猪。这个字眼很厉害,”他赔不是道,“可吐在桌上——”他难受地摇摇头。
“猪,”我说。“他们就是——猪。混蛋。”
方丹不喜欢粗话。他很高兴说些别的。
“有些人很亲切,很通情达理,他们也来的,”他说,“要塞里的军官,人都很好。好人啊。凡是到过法国的都想来喝葡萄酒。他们确实喜欢酒。”
“有个男人,”方丹太太说,“老婆从不让他出来。所以他就对她说他累了,上床去睡觉,等到她去看戏,他就径自上这儿来,有时就穿着睡衣裤,外面套件上衣。‘玛丽亚,看在上帝份上,来点啤酒吧,’他说。他穿着睡衣裤,喝着啤酒,喝完就回要塞去,趁老婆还没看完戏回家,先回到床上去。”
“这人古怪,”方丹说,“但真亲切。他是个好人。”
“天哪,不错,确实是个好人,”方丹太太说,“他老婆看戏回家时他总是睡在床上。”
“我明天得出门了,”我说。“到乌鸦自然保护区去。猎捕北美松鸡季节开始了,我们去凑凑热闹。”
“是吗?你临走前再到这儿来一趟。你再来一趟好不好?”
“一定来。”
“那时葡萄酒就做好了,”方丹说。“咱们一起来喝一瓶。”
“三瓶,”方丹太太说。
“我会来的,”我说。
“我们等你,”方丹说。
“明儿见,”我说。
下午前半晌儿我们就巡猎回来了。那天早晨我们五点钟起身。上一天我们刚痛痛快快打过猎,不过那天早晨我们一只松鸡也没看见。我们乘坐敞篷汽车,觉得很热,就在路边一棵树下停车,背着太阳吃午餐。太阳高挂,那块树荫很小。我们吃三明治,还把三明治馅抹在饼干上吃,我们又渴又累,等我们终于离开树荫,上了大路,回城里去时,心里都很高兴。我们跟着一条草原犬鼠驶近城,还下车用手枪打草原犬鼠。我们打中了两只,可是后来就不打了,因为没打中的子弹擦过石块和泥土,嘘哩哩地飞过田野,飞到田野那边了,那边沿河有几棵树,还有一所房子,我们生怕流弹飞向房子,惹出麻烦。所以就继续开车,终于开到下坡路,朝镇外的房子开去。开过草原我们就能看见群山了。那天山峦苍翠,高山上的积雪象玻璃般闪亮。夏天快到头了,不过高山上还积不起新雪,只有被太阳晒化的陈雪和冰,老远看去明晃晃地闪亮。
我们要来点儿凉的,要点儿阴凉的地方。我们给太阳晒焦了,嘴唇给太阳和碱土烫起泡来。我们拐到小路上,到方丹店里,把车停在屋外,走进屋去。餐室里边真凉快。只有方丹太太一个人。
“只有两瓶啤酒了,”她说。“全喝光了。新酒还没酿好呢。”
我给了她几只打到的鸟。“不坏,”她说。“行啊。谢谢。不坏。”她走出去把鸟放在阴凉处。我们喝完啤酒我就站起身。
“我们得走了,”我说。
“你今晚再来行吗?方丹的酒就快酿好了。”
“我们临走前会再来的。”
“你要走?”
“是啊。我们早上就得走。”
“你要走,真太糟糕了。你今晚来啊。方丹的酒就要酿好了。我们趁你没走先送送你。”
“我们临走前会来的。”
谁知那天下午要发电报,要仔细检查汽车——一只轮胎给石子划破了,需要热补——没有汽车,我只好徒步进城,办理完必办的事才走得成。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已累得出不了门。我们不想说外国话。我们只想趁早上床。
我躺在床上,还没入睡,四下堆着准备打点的暑天用品,窗子都开着,山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