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这么说,”第二个侍者说。“他们都是些体面的顾客,酒又喝得不算太多。”
“我看我这种说法很恰当,”高个子侍者说。“西班牙有两个大祸害,公牛和教士。”
“当然不是说个别的公牛和个别的教士罗,”第二个侍者说。
“当然是,”高个子侍者说。“只有通过个别的人,你才能向整个阶级发动进攻。必须杀死个别的公牛和个别的教士。把他们统统杀光。然后才不会再有新的出来。”
“留着这些话到会上去说吧,”第二个侍者说。
“瞧瞧马德里的野蛮劲吧,”高个子侍者说。“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这些家伙还在大吃大喝。”
“他们是十点钟才开始吃的,”第二个侍者说。“而且菜又很多,这你也知道。那种酒又很便宜,他们都付了钱,再说,这酒也不凶。”
“有你这样的傻瓜,工人们怎么能团结一致呢?”高个子侍者问。
“听我说,”第二个侍者说,他是个五十岁的人了。“我已经干了一辈子的活啦。下半辈子也一定要干活。我对干活毫无怨言。干活是正常的。”
“是呀,可没有活干就要命了。”
“我一直在干活,”年纪较大的侍者说。“去开会吧。用不着待在这里了。”
“你真是个好同志,”高个子侍者说。“不过你缺乏思想。”
“mejorsimefaltaesoqueelotro,”年纪较大的侍者说(意思是没有思想总比没有活儿干好点儿)。“去开会吧。”
帕科一直没有吭声。他还不懂得政治,但是每次听高个子待者讲到必须杀死教士和宪警时,他总感到一阵心情激动。在他看来,高个子侍者就代表着革命,而革命也是富于浪漫色彩的。他本人倒很想成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一个革命者,有一个象现在这样的固定工作,同时,还是一个斗牛士。
“开会去吧,伊格纳西奥,”他说。“你的工作我来照应。”
“我们俩来照应,”年纪较大的侍者说。
“一个人就足够了,”帕科说。“去开会吧。”
“puesme,voy,”①高个子侍者说。“多谢多谢。”
①原文为西班牙语,意思是“那我走了”。
同时,在楼上,帕科的姐姐已经摆脱了那个剑刺手的拥抱,那副熟练的程度不亚于一个摔交运动员摆脱对手的擒拿那样。她现在发起火来,说:“你们这些饿狼般的家伙。一个不够格的斗牛士,胆小如鼠。要是你对女人有这么多本事,就把它用到斗牛场上去吧。”
“你这种说话的腔调就象个婊子。”
“婊子也是女人,可我不是婊子。”
“可也快了。”
“反正不会由你第一个来糟践。”
“离开我出房去吧,”剑刺手说。这时候,他因为遭到拒绝,碰了一鼻子灰,又感到心寒胆怯起来了。
“离开你?什么东西没有离开你呢?”帕科的姐姐说。“你不要我帮你把床铺铺好吗?老板花钱雇我来就是干这个的。”
“离开我,”剑刺手说。那张英俊开朗的脸紧蹙起来,那样子象是在哭泣。“你这婊子。你这个小臭婊子。”
“剑刺手,”她说,顺手把门关上。“我的剑刺手。”
在房间里,剑刺手一屁股在床上坐下。他的脸仍然那样紧蹙着。在斗牛场上,每当他这样时,他总是强作笑脸,把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吓上一大跳,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竟会落到这步田地,”他大声说。“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得意的日子,那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他还没有忘记五月里那个炎热的下午,他身上披着那件沉重的、盘着金丝花的斗牛服,那时候他在斗牛场上的嗓音象在咖啡馆里一样从容,一样响亮。他记得当他动手去刺杀公牛时,牛角正低下来,他握紧宝剑,剑锋斜着朝下,对准牛肩膀的顶端,只看见两只宽大的、可以撞倒木栅、尖端已经裂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