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了一封短笺:“请与我见面,事情很急。”带着它她来到查理的办公室外。一个中国男孩叫她稍等,过了一会儿他从里面走出来,说唐生先生五分钟之后就可以见她。她不明原因地紧张了一会儿,而后被请进了查理的办公室。他走上前来同她握手,等男孩出去后,门一关上,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他和蔼可亲的面容立即消失了。

“我说,我最亲爱的,你怎么能在工作时间来这儿呢?我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再说咱们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她漂亮的眼睛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她试图微笑一下,但是她的嘴唇似乎僵住了,怎么也笑不起来。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来的。”

他微笑起来,拉过了她的胳膊。

“嗯,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过来坐下吧。”

房间里没有什么装饰,也不算宽敞,不过屋顶很高。墙壁上粗陋地抹上了两道赤陶土的图案。屋内仅有的家具是一张大办公桌,一架唐生专用的转椅,还有一张供客人就座的皮质沙发椅。凯蒂坐在这张沙发椅上,感到浑身不自在。他坐在办公桌边,戴了一副眼镜。这还是凯蒂第一次见到他戴眼镜,以前她不知道他还用这东西。他注意到她在盯着自己的眼镜看,就把它摘了下来。

“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我才用眼镜。”他说道。

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不明所以地就哭出了声。她不是有意装给查理看,而是本能地想激起他的同情心。他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出了什么事吗?呃,亲爱的,别哭了。”

她掏出手帕来把脸捂住,好让自己不再抽泣。他按了铃,等男孩到了门口候命,他走过去把门拉开。

“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出去了。”

“好的,先生。”

男孩关上了门。查理坐到沙发椅的扶手上,伸出手臂搂住凯蒂的肩膀。

“现在,凯蒂宝贝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瓦尔特想要离婚。”她说道。

她感觉到搂着她的胳膊松开了一下。他的身体随即僵住不动了。屋子里一阵沉默,随后,唐生从她的椅子的扶手上站起身来,又坐回到自己的转椅里去。

“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她马上看了他一下。他的脸色隐隐发红。

“我和他谈了一次话。我是直接从家里跑过来的。他说他手里有他想要的证据。”

“你没承认吧,啊?你什么也没承认吧?”

她的心一沉。

“没有。”她答道。

“你真的没有承认?”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

“真的。”她再次撒了谎。

他靠到椅背上,眼睛茫然地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张中国地图。她焦急地看着他,他对这个消息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起初以为他会把她搂到怀里,告诉她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永不分开了。不过男人们常常是很有趣的,故意让你拿不准主意。她轻轻地哭着,这次不是为了赢得同情,按情形应当是天经地义的了。

“我们麻烦了。”良久之后他开口了,“但是自乱方寸也毫无益处。哭现在对我们是没用的,这你知道。”

她发觉他的声调里有些许的恼火,便马上擦干了眼泪。

“那不是我的错,查理。我也无能为力啊。”

“你当然无能为力。只怪我们的运气真见了鬼了。要是怪你,那我也一样逃不了干系。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事儿平息。我想你跟我一样绝对不想离婚。”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锐利地看向了他。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她那里。

“我在想他所谓的证据是什么。我想他很难证明当时我们都在那间屋子里。毕竟该小心的地方,我们都小心了。我可以确信古董店的老头儿不会出卖我们。即便瓦尔特目睹我们进了古董店,也没有理由说我们不是在一起淘些古玩。”

与其说他在跟她说话,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织罗罪名容易,证明起来就难了。碰着哪个律师都会这么跟你说。我们只有一招,矢口否认。要是他威胁说法庭上见,那我们就告诉他见鬼去吧,我们奉陪到底。”

“我不能上法庭,查理。”

“为什么不去呢?我恐怕你得去。上天作证,我也不想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这事儿我们压不下去。”

“为什么我们非要否认呢?”

“多怪的问题。呃,毕竟,这事儿不仅牵涉到你,我也一样有份儿。但是说到底,我认为你不必为此担心。我们一定能设法赢了你丈夫。我唯一担心的是怎么找出最好的办法来着手此事。”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脸朝她转过来,露出了魅力十足的微笑,刚才还是生硬冰冷的语调,也变得慈爱可亲起来。

“我恐怕你是吓坏了,可怜的小女人。对你来说这太糟了。”他朝她伸出手臂,搂住了她。“我们陷入了困境,但是毫无疑问我们会摆脱的。这不是……”他停住了,凯蒂怀疑他要说的是这不是他第一次化险为夷了。“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的头脑。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让你失望。”

“我不是害怕。他做什么我并不在乎。”

他的微笑没变,但似乎有些勉强。

“要是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会上告总督大人。无疑他会对我大发雷霆,但他是个口硬心软的人。他历经的世事颇丰,一定会帮我平息这件事。要是出了丑闻,他的脸上也不好看。”

“他能怎么做?”凯蒂问道。

“他会给瓦尔特施加压力。如果他不领会总督的意思,那么总督就会让他领会权力的意思。”

凯蒂吃了一惊。她担心查理根本就不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还在自作聪明,这让她颇感焦急。她很后悔来办公室里见他。这里的环境使她怯手怯脚。要是她搂着他的脖子缩在他的怀里,那么她就可以把想说的话尽情地讲出来。

“你不了解瓦尔特。”她说。

“我知道每个男人都要顾及自身的利益。”

她全心全意爱着查理,但是他的回答叫她不知所措,因为这似乎不是一个聪明男人应该讲出来的话。

“我觉得你还没意识到瓦尔特有多愤怒。你没看过他那张脸,还有他的眼神。”

他停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是面带轻微的笑容瞧着她。她猜到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瓦尔特身为一个细菌学家,在政府机构里地位不高,绝对不敢轻易给殖民地高级官员惹麻烦。

“查理,你是在自欺欺人。”她殷切地说道,“万一瓦尔特决心上法庭,你、我还有大家都知道,要想一点影响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他的脸再次阴沉下来。

“他是故意想要我出丑?”

“一开始是的。最后我想办法让他同意跟我离婚。”

“呃,好,看来还不是很糟。”他的神情松弛了下来,她看到他的眼神如释重负。“在我看来这是一条理想的出路。不管怎样,男人们总还会有这一招可以用。要想给自己台阶下,也只能这么干。”

“但是他有条件。”

他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同时似乎若有所悟。

“我虽然不算是有钱人,但是我会想办法满足他的价码。”

凯蒂沉默了。查理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意料之外,而且都叫她无言以对。她本来希望倒在他的甜蜜的怀抱里,脸颊发烫地依偎在他的胸前,然后一口气把实情告诉他。

“他同意跟我离婚,条件是你的妻子保证她也和你离婚。”

“还有呢?”

她发觉很难开口。

“还有……这很难讲,查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如果你承诺在离婚协议书生效后一个礼拜里娶我。”“)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