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两位修道士的心目中这不是一种神往而是一种中性状态,是低层次的世界。那超越的、高出于有阴影的、光线微弱的大地之上的是令人神往的玫瑰色的积雪。然而,在下方,那伸展到远方的是薄暮和修道士的无意识境界。具有一般属性的法则肯定地告诉人们:肉体会使精神得到平衡,精神会使肉体得到平衡。来来回回踱步的修道士们,其情况就是这样的。

月亮越升越高,月亮距离白雪皑皑、逐渐在远方消失的山脊越来越远,月亮越来越变成她自我。在橄榄树根部有一朵花瓣的尖部呈玫瑰色的雏菊,这时候它正要入睡,它的花瓣儿正要闭合了。我把这朵花儿采来,我把它放在一束柔弱的、色似月光的樱草花的中间,这样,它就可以在梦乡使其他的花儿感到温暖了。我还在其中,放上几朵小小的长春花,长春花的颜色很蓝,这使我联想起老妇人的眼睛来了。

白昼即将过去,薄暮即将过去,在我往下走到湖边的时候,积雪已经看不见了。只有白色的、发光的月亮有如一个正在为她自己的可爱感到骄傲的女人高挂在天空,她在整个世界的凝视下正在姿态万方的信步,她正在时不时透过色彩很暗的橄榄树树叶的叶间看着这个世界,同时也间或看一看她美好的、颤动着的、全身在湖水里裸露着的肉体。

我那位身材矮小的老妇人已经走了。她只有阳光普照的白天,所以她从来没有月亮。她的生活应当说总象一只鸟儿,因为鸟儿可以一眼就鸟瞰整个世界,所以世界对它的自身来说总是居于从属地位的。她的自我象一只在世界之上翱翔的飞鹰,她象不眠中的睡眠,她是具有清醒的意识的。她跟鸟儿一样,阴暗一来,就去睡眠了。

她并不懂得沉缅于感觉,她并不了解可以通过感觉去占有未知,而且这些感觉在迷人的月光下是有可能产生的。至高无上的太阳从来不知道这些。它有它自己的路。雏菊马上就要入睡。老纺纱女工的灵魂在日落时分就要关闭。余下的就只有睡眠,只有休止了。

一切都是如此奇异而又多样化:皮肤黝黑的意大利人在黑夜和月光下心醉神迷;蓝眼睛的老妇人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阳光下陷入神往;还有就是下面花园里的两位修道士,他们被假定是结成一体的,他们被假定只是在具有一般属性的中性状态下生活。至于交会的地方会在何处?何处对人类来说才会使光明与黑暗交会在一起进入神往境界,何处才会出现余晖超乎一切的存在,何处才会出现白昼与即将来临的黑夜象天上的两个天使拥抱在一起一样相互拥抱着飞翔,就象欧律狄斯投入俄耳甫斯的怀抱,或者象普西芬尼和普路托①相互拥抱在一起似的?

人类超乎一切的神往境界在何处会产生?使白天是欢乐,黑夜是欢乐,使目的令人神往,使一切的一切都归结为自发地集合为神往境界,使单独的肉体和灵魂回归自然,在月光下同样也会进入神往境界的人类超乎一切的神往境界究竟是①欧律狄斯是希腊神话中俄耳甫斯之妻,俄耳甫斯为善弹竖琴的歌手。普路托为希腊神话中的冥王,普西芬尼为冥后。

在哪里?在我们的内心能使太阳与黑暗,白昼与黑夜,精神与感觉相互结合的超验知识究竟在何方?为什么我们会不明白完美的二其实就是一,为什么我们就不明白个别只是部分,局部和独自固属永恒,但完美的二完美无缺,是超越孤独和单个的范围的呢?

写于1912—1913年。1916年发表在《意大利的曙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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