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做的有两件大事。我们要立即把国籍、民族、人民、国家、帝国以至国际主义和国际联盟的理想外衣一齐剥光。国际联盟应当简简单单地成为被称作国家的不同企业的代表们在这里见面协商的委员会。在这里各国的企业家们只不过是协商协商,开开董事会,更多的作用并不存在。人民代表。可谁能代表我呢?我是我自己。我是不想让谁来代表我的。

你,你这位内阁阁员——你是什么人?其实,你只不过是大杂货商,是饭店的大经理,是轮船上和铁路上的领班。你还能是什么?你是一位商业巨子,你同样有一张大圆肚,你同样老会摆出向人讨好的姿态,一切的一切,你跟大商人均无不同。政府,政府又是什么?政府只不过是大商人的董事会。它也非常有用——既然有一些人愿意出来对这门生意加以照看,我们当然非常感激。可理想!难道会有一个理想中的政府?这完全是一派胡言。我们可以谈论理想中的库克旅游社,可以谈论理想中的阿基里·西里洗染公司。可即使是美国理想中的福特车也仅仅是理想中平均的汽车。按惠特曼的说法,福特先生的雇员都是没有自动性,都很冷漠。这些人只不过是福特车上经过仔细检验的、润滑油上得满好的部件而已。

政治——政治又是怎么一回事?政治只不过是又一场特大的、商务上的关于买和卖的吵闹——政治的意义并没有其他。吵吵闹闹是大好事。让我们好好地作买卖吧。但理想!政治方面的理想!政治上的理想家!世界上哪里还有可以与之相比拟的胡言乱语和华而不实之辞!我们决不会说什么分号遍布英国的理想的塞尔弗里奇百货公司,不会说什么理想的克虏伯公司或海德西克斯公司,关于这一点,我们很清醒。那就让我们的脑子也放清醒一些,把关于英国、关于欧洲或者关于其他任何一个什么地方的理想从我们的脑子里扫地出门吧。让我们做真正的男子汉和妇女,让我们使我们的屋子秩序井然。但是,我们可不能再假装我们本身就是房屋,或者就是英国,或者就是女仆,或者就是民主的斗士吧。

让我们把政府、国家、民族和民族间理想的外衣剥开。让它们显露出各自的本来面目。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制造和兜售标准货物的大商号。我们可以树一尊平均人的塑像,树一尊象那些身着毛料内衣、高踞在牛津街和托吞汉姆街相交处一家商店里的令人望而生厌的塑像之类玩意。你大可让你搞的塑像生得奇形怪状。你大可把那些身穿长裤和背心丢人现世的一尊尊塑像的雕塑手法通通加以借鉴。德国人胖,英国人瘦,法国人中等,美国人则骨瘦如柴。你不妨将这些守卫在下议院、议会、参议院和国会大门前的一尊尊塑像指给人看——你要让每一位总理和总统都看清他本人卑鄙可耻的本质。你要让每一个态度激烈的政治家都穿上做买卖的裤子好好地审视一下自己。你要让参议院每一个理想主义者和人类的救星都认识到他们的职位是取决于他给国家提供的内衣其质量究竟如何。你要让每一个激情似火、滔滔雄辩的议员先生都记住:他仅仅是因为身上系了一根美妙无比的背带才使他的身子不致于散架,不会分崩离析的。

因此,只有世界上的人最终能够从将政府、民族、各民族间、政治、民主、帝国等等加以理想化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状态下解脱出来,只有在大家都真正认识到大家集体性的行为只不过是大家纯属个人性质的活动的厨娘,只有在大家最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家企业就是一家企业这样一种观点,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候,我们才会终于在大街之上看见自由的人的。

◎二、个性

让我们重复一遍,按照惠特曼的观点,真正的民主应当建筑在以下两点之上:

第一是平均;其次是个人主义,个人至上主义,或者说尊重个性。

平均比个人主义或尊重个性容易确定和下界说得多。平均同一般的人,同人类中的一个个个体是一码子事。这种性质的个体首先只是人类脑子里构想出来的,这仅仅是一种抽象。首先,这里所指的一般的人完全是一种抽象的概念。但是,其次,问题只要涉及到汤姆、迪克或者哈里,这些个体就是具体的、具有物质属性和机能属性的。理想中的世界就是这样被创造发明出来的,这跟人发明机器的情况完全一样。第一步是形成一种观念,继而是这种观念被具体化,由发明者将机器制造出来;可再往后发明者却会对他的发明物顶礼膜拜,发明者本身竟成为逻各斯的代言人了。世界、宇宙从逻各斯出发被创造出来的情况就是如此,这和人发明机器和关于人类的全部理想的情况恰恰一样。充满生机的宇宙从来也不会从任何逻各斯出发来由谁来创造,但人头脑中理想的宇宙却的确是这样由人创造发明出来的。人类狂妄自大的心灵吐出一个字眼,这个字眼就是上帝。这样一来,存在于今天的我们这个世界就成了人嘴里吐出来的这个字眼有血有肉有铁有钢的实体化了的产品。困难正在于此:由人所创造发明出来的理想中的世界位于有生命的男男女女之上,而世上的男子汉和妇女却颠倒过来,成为一个个抽象的、具有官能作用的、机械的单元。关于人类的伟大理想可以说全在这里了:这是一大堆理想中有官能作用的个体的总汇,从来不可能有一个真正的男人或女人。

理想,所有的理想与每一种理想都是魔鬼玩出来的一种阴谋诡计。理想是一种硬加在出自天然的、富于创造性的宇宙之上的由人所臆想出来的、抽象的、机械的宇宙。平均,具有一般属性的人,关于人类的伟大理想,如此等等,都是人们在我们面前变来变去的小花样。而只要我们还仅仅把这种鬼把戏象一个人用来作糕饼、馅饼或面包,这也就是说,只要还用来满足于提供食物之类目的,那么,这种小花样就仍然是颇有用处的。

让我们把平均放在一边,让我们来看看民主的第二个基础吧。有平均,做饭、吃东西、睡眠、婚配和住与衣的问题都可以据以解决。但惠特曼却还想把他的关于民主的观点进一步拔高,他并不愿意让民主仅仅停留在与做饭、吃东西和婚配有关的水平。我们烹调是为了吃,我们吃是为了睡,我们睡足了是为了好建造房子,我们建造房子是为了在安全的环境下生养小孩,我们把孩子生下来其目的是为了给他们衣穿,我们给他们衣穿的目的是使他能开始再兜着老圈子走我们走过的老路,于是,做饭、吃饭、睡觉、建房、交配、穿衣,就这样周而复始,永无穷尽。这就是平均。这些都是政府要管的事情。

但惠特曼却坚决主张应当让民主高出于政府以至公共服务、人道主义或同胞之爱等等观念之上。他心目中的民主究竟是什么这只有老天爷才会知道——但是,这种民主反正从来也没有成为事实。他心目中的民主是超出政府以至理想之外的。这也的确应当超出理想的范围之外,因为他心目中的民主从来也没有由谁来明确地作过阐述。作为一种观念它并不存在。尽管惠特曼对此曾经一再重申但他也没有从予以暗示再往前前进一步。而且他所作过的许多暗示都是糟糕透顶的。

关于平均的暗示我们接触过——而且也听够了。现在就让我们来谈谈个人主义、个人至上主义和尊重个性。我们就从后往前,且先从个性这一点开始来加以考察吧。

个性与民主有什么关系?个性与政治和政府完全无关。个性对同胞之爱和人道观点不会产生过多的影响。不过你还是给我住口吧——因为还是能产生影响的。惠特曼就说万物都有具有同一性属性的个性。但是,这样说只不过是一种老掉牙了的教条。万物起源于上帝。源于上帝的万物是无不具有具有同一性属性的个性。

这种说法真是妙极了。但我们对这位上帝的尊容并无兴趣。上帝象所谓具有一般属性的人一样,实在是太令人够受了。这位上帝,这种充塞世界的生命之本,这一逻各斯,这是完全为了适应人类的需要由人发明出来的。这完全是放大了的平均,它是被人抽象出来然后又象可厌的身穿卡其布军服的兵大爷身上的身份证章一样由人贴在人身上的一种玩意。但是,取放大了的平均的、具有官能作用的个体而代之,我们竟然有放大了的意识的或精神的个体。“)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