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血涌上了她的脸,“桑,相信我,我并不是泄密给琼·奎尔,然后让你赶到这儿来的。无论怎样,现在要解释都已太晚了。”她悲伤地说着,急切地想使她的话具有说服力。过去的经历使她认识到桑其实很脆弱,不值得她为他奉献一切。但一看到这个她曾经那么深深爱过的男人,满脸风霜,憔悴不堪,她又觉得很虚弱。她跌坐在壁炉旁的一把椅子上,两个人互相一言不发地呆呆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莎伦——请,我能看看帕瑞特吗?”桑犹犹豫豫地问。
这个场面她已经幻想了好多遍,幻想着她的儿子见到父亲时的激动情景。她在塞伦时曾经常描绘起一付美丽的画面:她和儿子坐在门口,等着桑爬上山来。这是个愚蠢,浪漫的戏剧场面。好象是直接从小说中搬出来,安放在法国南部的盛夏之中的一个故事,有花,有蝉鸣,还有蔚蓝的天空。她曾经多么傻啊,多么可怜的梦中人。但现在事情并不会有多大的不同,尤其是当她和桑面对面时,一种陌生的隔阂存在于他们之间,而以前的伤口也并未完全愈合。莎伦觉得很是沮丧,厌烦眼前的一切。当她看到他眼中的痛苦神情,他嘴角的紧张神情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来怀疑他,哪怕是一分钟之久,看着桑痛苦紧张的神情,以及寻找从未见面的儿子的渴望表情,她怀疑几年前她的决定是否错了。
“我去把他带来。”她低声说,她的睡衣随着走动而沙沙作响。
不一会儿她带着帕瑞特出来了。他穿着睡衣,头发零乱,使劲擦着睡意朦胧的眼睛。
“帕瑞特,我希望你认识一下桑。”
“我很乐意。”他一边疑惑地瞥了他妈妈一眼,一边犹豫地向桑伸出手去。
“亲爱的,你可以说英语。”她轻柔地对帕瑞特说。
“晦,帕瑞特。”桑一边说,一边弯下腰。他的眼睛满含感情,似乎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帕瑞特礼貌地抽回了手,觉得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他妈妈脸上有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他不太理解这表情,也无法理解这个男人所流露出来的家人般的亲近。
“现在和桑吻一下,道个晚安。”她低声说道,“然后再去睡觉,或许你明天早晨还能见到他。”
帕瑞特听话地把两面脸颊转向桑,接受他的亲吻。桑轻柔地吻着他,他知道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感情,直到帕瑞特真正喜欢上他。
莎伦把他送回床上后,回到客厅,关上她身后的两重门。她靠在门上,双手紧紧握住门柄。她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但是最终失败了。她无助地笑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桑站在那儿,双手不自在地插在口袋卫,几乎不知身处何地了。
“他是个好男孩,那么有礼貌,那么漂亮。”他说。
“今晚他有点害羞,通常他是非常友好的。孩子们总是很敏感的,是不是?他们好象能看穿大人的伪装。”
“是的,他们能。”
“莎弗伦怎样了?她有没有从罗斯玛丽的死中恢复过来?”
“还没完全恢复,而且我想她不可能完全恢复的,但她试着去做,玛丽的去世令我们亲近了好多。”
“她是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啊!我一直很喜欢她——”莎伦突然停住了。当他们一把彼此当成陌生人时,谈话就特别乏味,无话可说。
“我不想再打扰你多久了,看来你正想换好衣服出去,我在一个不适合的时间来了。”让他从伦敦赶到这儿来的强烈激情使他处于一种陌生的游离状态,他的将来似乎掌握在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里。
“现在我不会出去。如果你喜欢,请再呆一会儿。”
“莎伦,”桑说,“也许我来这儿太冲动了,也许我应该先打电话来。但当我一听到这儿的消息后,我便想赶来,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来?”
“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回答,这是实话。哦,不。你来了,我并不生气。”
她想起了琼·奎尔,不知道她是否下意识地把帕瑞特的消息告诉了桑,因为她一直希望他们能和好。想到他曾经因春天的那个下流新闻而马上责骂她,而现在又如此相信她的话,她觉得有种受伤的感觉。
“也许你自己想来杯饮料。我自己也想要。”她说。
“是的,我很乐意。一杯白兰地就行了,要是你有的话。”
他热切地注视着她拿起一个水晶酒瓶。她的黑色睡衣在灯光的照射下把她的奶油色皮肤衬得如金子一般。
他们通过壁炉默默相对。当她递给他一杯酒时,他抓住了她的手,“莎伦,我有那么多的话要讲,那么多。”
如果她避免了这次谈话的话,她知道什么将会发生,桑将永远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是的,她知道。看来是该由她来决定他们的将来了。十几年前自然地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变得复杂了,而且他们还有了个儿子。他们曾幻想、渴望的、简朴平常的生活已变得复杂,混乱,就象一所房子好多年来一直修补,以至于最后无一是处了。她突然觉得他们应该感谢帕瑞特给他们一次重新恋爱的机会。她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想把她一切呈现在他的面前,包括她赤裸裸的热切的感情,她觉得虚假的骄傲正是多年来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原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说:“桑,请过来坐下。我想从最初的地方讲起。”
当她敞开她一直封闭的思想时,觉得她一下子从过去的重负下解脱出来了。由于对真实和坦率的一种崭新的渴望,她敞开了她隐藏了许多年过去。她告诉桑在巴黎的情况,当时她几乎快死了。阿米杜是怎样挽救了她,并且在她整个怀孕期间始终保护着她。他帮助她,使她有机会管理伽伦特。决定了什么都不保留,她告诉他阿米杜长久以来对她的无法解释的肉体吸引力,就是现在她也承认,毕竟那确实发生了。对这个她欠了那么多的男人,她始终保留了一份喜欢。
“你爱上他了吗?”当她讲完后,桑静静地问。
“没有,但曾经有过,当时我比现在年青。经过好多年,我终于明白,尽管我和他在许多方面是对立的,我们仍是好朋友。阿米杜不具有那种我想要的长久的爱——除了我以外,他生活中有大多的女人。”她停了一下又说,“你呢?你生活中有其他女人吗?今年夏天,我听到罗斯玛丽的事后,给你打了电话,有一个女的接了电话。我想她不仅仅是个一般的朋友,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是陷进去了而没有回电话。”
桑的眼睛荡漾了一样,然后回答“是的,有一个人。那是玛丽死后而你和我一切都已经结束以后开始的。我们并不是有意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我欠她很多,她多情,善良热心。但当我听到琼·奎尔的话时,我就打电话告诉她一切该结束了。她很伤心,等我回去后我会向她解释一切的。她已经结婚,有一个孩子,我想这样做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莎伦——不要对我有任何顾忌,请不要。那些我都不管了,其实,我只是想说如果你要我,我一直在这儿。”
莎伦沉默了一会儿,望着炉火发呆。后来她说,“你知道,我经常后悔我去年五月来了英国。我打破了我们口头上的不走出塞伦的约定,而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啊,反过来说,如果我没有,你和我将仍在同一条船上漂流。那个山村里的气氛就象毒药一般,让我们都变得冷漠。事实上,我们已经习惯了周围的环境。以后仍得这样。”
“天知道你竟会这样想,但我必须让你相信。事情的巨大变化和悲惨结局时常令我痛苦不堪,莎伦。但是请相信我,我曾试过离开玛丽,任何方法都试过。在吉尔斯顿事件爆发前,我是从未有过地想离开她。那件事把我的整个生活都击碎了,你不能想象对我来说那有多残酷。但当我看到你,帕瑞特和本格拉在一起的照片时,我还能想些什么?难道你现在不觉得你把我的儿子藏了四年不让我见,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吗?”
她坚定地对上了他的眼光。“我现在知道这是我一生中干过的最糟糕的事。但是,桑,从那时起,生活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我并不想利用孩子来勒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希望你来找我是出于爱而非内疚或义务?”她叹息道,“我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你是对我没信心,对我的爱没有信心。”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近,“莎伦,也许这太早了点,但我就是为这而来的。我从没需要其他东西象现在希望你我能重新抓住逝去的幸福那般热切。为了我们和帕瑞特的利益,我们还是有机会的。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后,我们之间应该牢固到没有任何东西能分开和破坏,而我们也不能轻易把它扔掉了。只要你愿意,我希望我们能结婚,越早越好。说你要和我一起回克里格林,现在,这个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