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仔细考虑别人了?”她反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些什么。二十四小时足够你干你想干的事了。”她从他身边踱过,走到前面院子里,那儿停着她的白色爱尔发·罗密欧小汽车。
桑抓起他的手提箱,焦急地赶了过去,就在她打开门时,他追上了她。
“看在上帝的份上,罗斯玛丽,不要那么不可理喻,我快错过我的航班了。”
她转向他,异常的冷静,带着轻蔑的语气说:“你才是不可理喻呢,桑,你把我在城堡的第一次宴会弄糟了。”
“那么,好吧,”他生气地说,“我会让肖夫尼西开车送我去,用他的车。另外,该死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来请求你。”
“我想,我今天早上得派他去班特律买些晚上用的龙虾。所以,你看,桑,你没法让他送你了。还是改换一下计划吧,是不是?”她说着非常高兴地看着他毫无办法的样子。
她蓝眼睛中冷冷的讽刺表情象刀一样刺向了桑,刺中了他身体内疯狂的部分,使他失去了控制。他狠狠地抓住她的胳膊,想从她手中夺走车钥匙:“把车钥匙给我!”
“不要碰我!”她喘息着抽回了手。
突然象除去面具般,她脸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赤裸裸的厌恶的表情,这使他大为震惊、神经紧张。他跌跌绊绊地后退,完全被击溃了。罗斯玛丽在车内高兴地跳了起来。她干笑着朝车窗外喊叫:“我想你没有办法了,笨蛋!”
正在这时,桑转身看木匠的货车正驶出大门。
“哦,不,我有救了!”他高兴地叫了起来,笑容满面。他转身穿过庭院,向货车追去。“德昌特”,他一边焦急地叫,一边使劲奔跑。
他跳进车里,坐在驾车人边上,顺手带上车门。罗斯玛丽的车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该死的!”她尖叫着。她猛然加速,车轮深陷,把路上的小石子溅到了货车上。不一会儿她的车子便看不见了。
桑为罗斯玛丽的所作所为被木匠看见而羞窘。他低声说道:“克里格林小姐今天早上实在是来不及了。”
“先生,她最好减速。我发现在这条路通向城镇的转角处,有些工人在砍伐树木。”
当桑打开帕尔海姆·克莱斯深特房子的大门时,他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客厅各处的灯驱除房内的昏暗。他猛然推开书房的窗户,看着窗外黑沉沉的花园。在黑黑的树林外,夏天的夜晚看上去有点狂野。他又热又累,尽管他独自一个,也仍不觉得安宁。一种强大的不安定情绪驱使着他去找个同伴,但他能给谁打电话呢?在这个时候,他想见到的人没几个,而且他们应该都有事吧。就在他决定独自去某个地方吃晚饭时,电话铃响了,他知道一定是罗斯玛丽打来的,想不接。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在这儿。
“喂”他粗鲁地问。
“县桑先牛吗?我是肖夫尼西,从克里格林小姐处打来的。”
“是我,你是肖夫尼西?”他简短,粗鲁地回答着,生气地想着他打电话来干什么。他的倔强性格驱使他要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听着,难道不能等一等吗?我正要出去。”
“恐怕不行,先生。我很抱歉打挠你,真的,我有责任告诉你这个不幸的消息。”
他感到肖夫尼西的声音有些紧张。“什么消息?”他尖锐地问。
“先生,你最好坐下来做好准备,可能是有关女伯爵的,先生,出事故了。她今天下午驾着她的小汽车遇难了,非常悲惨——”肖夫尼西停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发抖,“先生,你行吗?我很抱歉我告诉了你,但是一定得有人做这件事。”
“哦,不,上帝,这不是真的。”桑自言自语,他的声音因惊恐而发抖。当他放下电话时,房子似乎开始旋转起来。当他冷静下来后,他粗暴地说:“让我静一会儿,好吗?”
“先生,随你。至于莎弗伦小姐,她和弗莱赫蒂夫人在一起。我想最好由你告诉她有关她妈妈的事。”
“当然,谢谢你,肖夫尼西。你做得对。我现在冷静下来了——请告诉我事情的发生的情况。”
当肖夫尼西试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事故的真相时,他有种预感,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了。当时的罗斯玛丽又怒又烦,沿着那窄窄的小路疾驰,完全没有注意到任何危险。她转弯太急,看到伐木工人时已经太迟了。她紧急刹车,轮胎在刚下过雨的路上打滑,汽车倾斜失控,撞到古旧的岩石墙上。几分钟后,一个农夫发现她已经死了,在她那辆破碎的爱尔发·罗密欧小汽车内。
“先生,我向你致以我最深切的同情。这儿每个人的心都碎了。”
“肖夫尼西,谢谢,让我想一想。不行,今天晚上我赶不回来。太晚了,我明天乘第一班飞机回来。一切请等我回来后再说。
在罗斯玛丽葬礼的一个礼拜以后,在爱尔兰,凯丽焦急地站在帕尔海姆·克莱斯深特房子大门口的台阶上。她和马克前天刚度假回来,这一趟使她重新恢复了镇静自如的风度。当她听到有关罗斯玛丽的可怕消息时,一股愧疚的浪潮吞没了她,才回来没多久,她又觉得生活混乱起来。尽管没有人会知道她在这场意外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她不能不为所发生的一切责备自己,她几乎整夜没有睡着。当她面对桑时,她不能自己地受他吸引。她知道他不喜欢伦敦多雾的天气,而在克里格林对罗斯玛丽的态度又引起了非议。很明显他们要隐居到非议平息以后才能回来。凯丽能想象到他们之间尖锐对立的情形。谁能断定罗斯玛丽的神经是不是已经松驰下来了。人们甚至开始推测她并非死于事故,而是因为发现了桑的不忠,觉得痛苦,沮丧而自杀的。凯丽强烈地意识到如果她没能告诉吉尔斯有关莎伦与桑的事,生活会象往常一样,这样她伤害的只能是她自己了。但现在有人为她的不慎而死了。她暂时不考虑她这种讨厌和不可宽恕的行为,而是想到了莎伦……莎伦从来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按了好几下门铃,最后桑开了门。他空洞地望着她。他的脸苍白,眼睛下面有黑圈。
“凯丽,你在这儿干什么?”
“桑——我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我外出了一段时间。哦,桑,我很难过。”她满怀激情地说。突然,她感到异常困惑,想着她是不是不该来。但是她一定要以某种方式补偿,任何方式,只要她能够。
“对不起”他后来说,“我想我还没有恢复过来。一切都那么糟糕,我几小时之前刚从爱尔兰回来,这儿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去解决。”
他把她带到客厅里。“来些饮料怎么样?一杯酒?或许太早了?”他把手伸进头发中,困惑地看着她。
“不用,谢谢。”她说着摇了摇了头。他们面对面静静地看着。渐渐地,凯丽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桑,我很难过,很悲伤。当我听到发生的事时,我很替你难受,现在——”她说不下去,开始不停地哭起来。
“凯丽,请别哭。”他轻声说,用手搂着她,“你能来真是太好心了,我很高兴见到你,这时我太孤单了。每个人都很细心地考虑到我,但到最后我总是一个人。”
“桑,我知道现在或许不是合适的时间或地点。”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突然说,“但是你知道我一向多么关心你,希望你好。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我在哪一方面能帮助你,能为你干些事。象照顾你的女儿或其它的事,请告诉我……”
“亲爱的,你是这么好心的人。”他说。他被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深情而深深打动。她的感情远比那些他认识长久的熟人所表示的那点假意的悲痛要真切得多。
她多么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从库尔华达开始,到罗斯玛丽的死为止。但她不能——是的,不能。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的,她知道。感觉到他的胳膊在抱着她,她把脸埋在他的衬衣里,开始抽泣起来。桑抱紧了她。当她渐渐放松下来时,她清楚地意识到桑能够使她轻松。
“我不能告诉你在这里能搂着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温暖和贴近,能知道别人所关心的和理解的。凯丽,你是这么善良,这么甜蜜……这么纯真。”他低声说。
听到这些话,一波新的羞愧的浪潮吞没了她。也许有一天,她真能做到这样,因为桑搂着她,让她有一个梦想,觉得这些都有可能实现。
凯丽第二天很早就醒了,桑枕在她的胳膊上。一整夜,桑象个小孩子一样靠住她,而现在,她躺在他身旁,他的头搁在她的胸口上。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洗涤了以前几个小时以来一直占据在她心里的不平衡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