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出皮埃尔饭店,走到车辆繁多的街道上,凯丽注意到不远处那几个衣着华丽入时的女人就是刚才在撒马尔罕庆祝会上的几位。到公园路汉伯瑞家吃饭的邀请同莎伦的国际性成功所发出的绚丽光芒一比,简直毫无值得夸耀之处。
十一点钟时,皮埃尔饭店的舞厅里就剩下莎伦和阿米杜了。他们刚刚与应邀而来的客人及伽伦特的代理人道过晚安。
“我想舞会结束了。”莎伦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脸上不无得意之色。侍者走进来收拾凌乱的场地,她在郁金香与紫丁香旁边的镜子里照了一下。
“累了吧,莎伦?”阿米杜问道。
“精疲力尽,”她承认道,闭上了眼睛。过去二十四个小时的情景飞快地涌入脑际,紧接着便是在美国十五个城市中的小站巡回演出,每到一处都排满了记者招待会,电视,收音机采访。几百个地名、人名、面孔、印象争抢头脑中的记忆空间;当她回答记者连珠炮般的提问时,每句话都必须显得机敏、练达。“你睡觉前喷撒马尔罕吗?”“你认为马可波罗是从东方把香水带给他的情妇的吗?”“东方的许诺这句话对现代女性意味着什么?……”
“到我房间里看看约妮卡桑表演的录相带吧”,她提议道,“否则你最近这段时间便看不成了,我要回巴黎去了。”
他犹豫着。“你真的不累吗?”
“我太激动了,根本睡不着。来吧。”
“好吧,”他说道,“我就去坐一会儿,然后我叫辆出租车回我的饭店。”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她想道。尽管皮埃尔饭店是他在纽约最喜欢的一家,但现在她住在这里了。他就到另一家饭店去住,她不希望他们俩的名字没有必要地多次一起出现在刊物上,不过她一直没有说过。但阿米杜不用她说便知道,她正努力在一个严正的公司建立起信誉时,如果别人知道她只是一个百万富翁送给她的代价高昂的玩物,这样的流言蜚语对她的形象是极为不利的。阿米杜的生活一向在那些爱揭人隐私的低级报纸的观察注意之下,他仍旧和一些有吸引力的女人时常在公开场合亮相。莎伦突然发现她自己在又一个新的范围被人议论纷纷。她具备一切那些报纸津津乐道的因素——美丽。私人生活比较神秘,比较为人所鲜知,和一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有商业上的联系。她最担心的是如果帕瑞特的不合法身份被暴露出来,这会不会对帕瑞特的将来有影响,尽管这种事情不再象以前那样强烈地被人攻击了,莎伦担心新闻界会对谁是他父亲的问题追查个没完没了。在阿米杜被人所熟知的欧洲大陆,已经有几篇关于这个问题的可怕报导了。
他们来到莎伦的豪华套房,她打电话要来炒鸡蛋和烟熏鲑鱼,一起看着录相带哈哈大笑。她踢掉鞋子,蜷缩在椅子中,阿米杜脱下夹克,解下领带,象在自己家中一样随便自然。
“我知道你准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他责备地对她说道。
“是没有——我到俄式茶座接受《妇女每日穿戴》杂志的记者采访,但由于我一直在不停地说话,还没等我吃完甜点他们就给撤走了,”
她靠在椅背上,慢慢喝着饮料。在过去的几个疯狂的星期里,她一直马不停蹄地为美国的销售活动做准备,现在终于一切就绪了。好象一场狂欢节之后,就剩他们两人在烛光下凝视着对方。
“你高兴吗,莎伦?”
“当然。谁会不高兴呢?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了。这一切都应当感谢你。”
“公平地讲,你已经成功地做到了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我为此对你既赞赏又尊敬。”
“你知道吗,我直到最近才明白成功到底意味着什么。这并不象一本书,只有开始,过程,然后便是结束,而是一座山,一座你正在攀登的山。而爬上去之后,却发现原来还有更高的山。我发现我极爱攀登这种山。”
“那么告诉我,现在你准备爬什么样的一座山?”
“花式骑士,那是我的一个目标。”
“你是在下定决心要在男人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地来了,是吗?”
“是的。马索尔和我已经等不及了。他看到销售数字以后激动万分——想想看,仅布鲁威塞一个地方,在一个星期之内便售出三千多瓶撒马尔罕,西海岸象麦格琳等处的销售数字也与此相距不远。我们已经决定扩大生产。”
“我认为这个决定很明智。顺便说一下,我那天忽然想起一个绝妙的主意。我们正准备把沃克鲁于四月份带往英格兰。伽伦特公司可以为某场比赛赞助奖杯。我们可以用你们公司的颜色标志支起一个大帐蓬,我认为这种与马术的联合会进一步扩大的销售市场,并且这也是一次极好的广告宣传机会。”
“这主意大妙了。”她又犹豫地说道:“不过我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当然够。我来保证这一点。你看,你不在叫我爬山吗?”他笑着说道。
“太棒了——我真高兴。”她的疑虑消失了,热情地喊道。她因为桑的缘故,一直尽力避免卷入英格兰的促销活动,但她知道她无法这样一直躲避下去。不管怎样,她想着,她和桑明年春天可以有机会在一起了。这两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父亲的死使桑第一次有机会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远,并且她自己的商务现在也已经逐步稳定下来。
“莎伦——我想我该走了。”阿米杜突然说道,站起身去拿外套。
“这么早?别走,再呆一会儿吧。”
“不,你累了,而且明天一大早我还有个会议。”
她没说什么,心里感到一阵失望,并且掺杂着嫉妒的味道。他们这几年来一直是这种优雅的友谊关系,有这种感情是不应该的,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她本希望今晚能和他轻松愉快地在一起。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她有几百件事要慢慢说给他听,她突然想起在今晚新闻发布会上,他曾和一个葡萄牙女雕刻师聊得津津有味。那个女雕刻师头发乌亮的,有一种使人沉醉的美,身体曲线丰满诱人,即使莎伦见了也不禁为之一动,莎伦肯定阿米杜一定无法抵制那个女人的魅力并且也非常乐意在他的收集品中再加入这样一个独具特色的珠宝。莎伦太了解阿米杜又一桩风流韵事开始时他的那些有吸引力的举止了,从他仰头大笑的姿势到他听到心爱的人谈话时那种聚精会神的神情,莎伦闭着眼睛也能—一描述出来,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她的夜晚,阿米杜竟然说走就走,这使她不合情理地感到受了伤害。她把他送到门口,很有礼貌地互相吻了一下,她无法使自己的声音中不流露出冷漠的语气。
“晚安,莎伦。”他说道,用于指尖轻轻抹了抹她的下颏。
“晚安。”她低声说道。
阿米杜走后,她烦躁不安地走向窗口,俯瞰中央公园的夜景,觉得自己的胜利被人夺走了一般。她疲倦地回想起接待会上的热情的欢呼声,成千副她再也不会见到的面孔,闪光灯的啪啦声,那种荒唐而使人陶醉地觉得自己是宇宙的中心的幸福感。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她一件件地慢慢地脱去衣服,走向浴室。她在镜中审视着自己裸露的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在过去的两年里阿米杜曾多次看透她的心思。他从未把自己的愿望强加于她,而仅仅是对她眼睛中流露出来的充满情欲的目光做出反应。自从那次圣诞节在别墅之后,他们已经做爱多次了。每次都是没有料到的时候发生的。有两次是在“克里斯玛”号快艇上,一次在阿米杜弗特路的公寓里,另一次又发生在别墅。每次在她看来都是一个例外,而今天本来应该也有一次例外的。
洗过澡后,莎伦花了一点时间匆匆写下今天的几件事,然后看了一眼明天的日程安排,上面用铅笔写了个注释:明天给凯丽打电话。这个星期一开始她便给杰克打过电话,几年来他们一直没有互相联络过。当她问起凯丽的近况时,杰克的回答非常冷淡,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使莎伦再也问不去了。杰克说他不知道凯丽如今在哪儿,不过他听说她现在有了一个孩子。莎伦挂上电话,决定和布莱玛大学联系一下,认为可能从那儿得到妹妹的住址。她回到巴黎后,要给凯丽送一件婴儿礼物。是她们两个人和解的时候了。
莎伦钻进柔软的毛巾被中,盯着紧闭的窗帘,然后心烦意乱的转过身。她现在住在世界上最好的一家饭店的豪华套房里,在一个已与她的王国合并在一起的城市里,但她仍旧感到一种空虚。她责骂自己,怎么象个在生日晚会上被宠坏的女孩子,一个除了她最想要的已拥有了一切其它礼物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