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上楼去吧,我来看看有没有信。”凯丽对贝蒂说道。她高兴地看到夏季遇到的两个男孩的来信,进一步肯定了在新的学期她的社交生活仍旧会很成功。但第一封信却是银行寄来的结帐表。她每次买热狗或苏打时,总觉得自己安全感便减少了一分。她飞快地扫了一眼,感到整个夏季在海湾一直忍受的那种紧张平静了下来。林顿每月一次的分期付款仍旧象钟表一样准时,她心中大大松懈下来。他曾说过他十月份要来,在他真正到来之前,她还不能完全放心。

一个星期后,马克打来了电话,凯丽很快地看了一下她的日程安排表。

“马克,这太糟糕了。我至少在两个星期内没有机会见你。”她叹了口气,暗示他是生活中唯一的男孩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你如此受欢迎吗,”他说道,干笑了几声,并没有掩饰住他的失望,咱们就那个星期找个地方吃晚饭看电影吧。我最好现在就为你订下耶鲁——哈佛比赛的票。怎么样?”

这是马克的曲线做法,用秋季最使人激动的事情来诱使她同意,她觉得进退两难。这么早就同意真是疯了,因为比他更好的人几乎肯定地会邀请她的。

“好吧,就这样。”她冷淡地说道。

她挂上电话,为自己没有说谎而感到遗憾。她为什么要答应他的邀请?马克使她感到一种内疚和同情,她对别人可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尽管林顿从没在意过他的儿子,但对他们两人的再次约会,凯丽仍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她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能让林顿发现。

在耶鲁——哈佛比赛开始的一个星期之前有人打电话给凯丽。

“凯丽,我是林顿。”熟悉的,低低的拖音。

“嗨,”她说道,心“咚咚”直跳。整整一个月,她一直在担心他是不是已经忘记她了,把她重新扔进一年前所在的那种境况。“我一直在想你。你说过你会在十月末给我打电话。”她说道,小心地使自己的声音有一种害羞的劲儿。

“我当时在最后一刻又决定飞往巴黎,观看阿克赛马比赛。然后又到爱尔兰住了几个星期,去看看那些纯种马。等着瞧我挑选的骏马的好消息吧。”

听他提到这场最大的国际赛马比赛时,凯丽全身充满了嫉妒,他提到马时那种随便的口吻使她觉得很残酷。但她并没表露出来,而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具有挑逗性的顺从,以便重新燃起他对她的欲望。

“你太幸运了,”她轻声笑道,“不管怎么样,很高兴你又终于回来了。”

“凯丽——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要前去参加哈佛……耶鲁比赛……”

“真的?”她说道,感到一阵担心。

“我先去观看比赛,然后和一些朋友出去吃晚饭,我想在那之后见到你。”

“我也要去观看比赛,并且之后有许多舞会。”她愤恨地脱口而出。

他打断她的话头,“我十一点钟回来,在里兹饭店等你。你自己去要钥匙。”

根本没有她争论的余地。她是他的情妇,他象拥有她的卖身契似的那样肯定地支配她的时间。

“好——我会去的。”她轻声说道。

哈佛——耶鲁比赛的那天早晨,楼梯口响起嘈嘈杂杂的谈话声。凯丽冲下楼梯,抱着她的驼毛外套,一条紫色和白色相间的长披巾。哈佛大学的男孩们开车来布莱玛宿舍接那些幸运的已经为这场比赛订下约会的女孩子们,空气中有一种极富感染力的热情与兴奋。凯丽在大厅里看到马克,他穿着一件花格外套,围了一条围巾。凯丽喊了一声,他见到她,脸上立即露出喜悦的光芒。凯丽对他产生一种很勉强的喜欢之情。当她漫不绝心地告诉阿丽桑和史蒂芬她和马克整个夏季关系一直处得不错时,这两个一向势利的人也不禁对她肃然起敬。凯丽渐渐明白马克并不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他们在哈佛广场吃完早饭,然后开车去士兵广场看比赛。天很冷,很有可能会下雪,他们走向运动场时,凯丽挽着马克的胳膊,眼睛放出激动的光芒。他们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力地向露天座位走去,信号旗到处可见,帽上的各色绒球在眼前晃来晃去,成千的哈佛,耶鲁大学的球迷们狂呼乱叫,凯丽看到这种激动的场面也就得兴奋起来。他们刚在冰冷的板凳上坐下来,天上就飘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凯丽的睫毛上,一会儿就融化了。自从她来到布莱玛大学,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无拘无束地享受作为一个大学生的快乐生活。她向马克露出一个最令人心醉的微笑,他高兴地抱着她,递给她一个细颈酒瓶。她喝了一大口,以驱走寒冷。耶鲁大学的支持者们拖着蓝白相间的大横幅冲向运动场,上面画一只粗暴的大牛头狗,他们一齐喊着:“牛头狗,牛头狗……”凯丽纵声大笑,用尽力气尖叫。哈佛队的标志是个力大无穷的巨人。整个比赛过程中,凯丽和马克相互搂抱,随着激动的人群一起狂呼乱叫。哈佛队以2比7的成绩输于耶鲁队,但这一点也没影响到他们的好情绪。比赛结束后,他们和马克的一群热情洋溢的朋友一起去广场的酒吧。其中一个黑皮肤,长得很英俊的叫布弗·考利的男孩子不断粗鲁地挑逗她。由于寒冷和白兰地,她的脸颊绯红,雪花落到她的头发上,闪闪发光。但她记住了考利这个名字。

“你是这里最美的女孩。”马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因为别人对她的喜爱而愈加得意洋洋。他根本没想到因此而嫉妒。

“今天玩得真高兴。自从我来到布莱玛大学,这是我玩得最开心的一回。”她说道。

“真的吗?我也一样。”马克说道,“不过我们并没有结束呢。考利在他的公寓开了个晚会,他希望我们在出去吃晚饭之前能去他那儿玩玩,你觉得怎么样?”

“这太好了。”她漫不经意地说道,看了看手表。美妙的时光正在一点点逝去,离她与林顿的约会时间越来越近了。

从那时起,那晚那种夺目的光辉好象突然消失了。他们走出饭店,马克挽着她的胳膊,轻声说道:

“怎么啦,凯丽?你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凯丽答道,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紧张的微笑。

“你在饭店时真美。当时真想伸过手去……”他的声音充满了幸福的甜蜜。

“去干什么?”她接道。他们在黑暗的通道里,停了下来,其余的人大步走过去,笑声久久在空气中回荡。

“抱住你,亲吻你。”他们都穿着极厚的外套,他笨拙地搂住她,在黑暗中他的嘴唇找到了她的嘴唇。

“凯丽,我仍然爱你,并且永远爱你。我们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开始呢?”

他脸上那种纯洁的忠贞让她无法忍受。

“你为什么不追求我,然后自己找出答案呢?”她喊道,沿着大街把他抛在后面。

十点半时,布弗的晚会正进行到高潮中。屋里烟雾弥漫,到处都挤满了人。立体声电唱机播放着滚石乐队的唱片,淹没了笑声与尖叫声,酒瓶和罐头盒仍得满桌子都是。凯丽偷偷地看了一下表,意识到她非走不可了。她挤出客厅,穿过厨房,从一大堆衣服中拽出自己的外套。她回头看了看,没见到马克的影子。她很害怕他明天早上打电话询问她,那就只好说她酒喝多了,感到非常难受,实在不好意思叫他把她送回宿舍。

她走上冰冷、寂静的街道。路边的公寓里晚会刚刚开始,她觉得自己真象离开舞会的灰姑娘。在她的裙子与羊毛衫之内是黑色的内衣。林顿喜欢看到她的这种颜色映衬下的光滑的皮肤,手提包里,她装着一瓶林顿最喜欢的香水。她坐在出租车里,麻木地感觉到自己从一个充满活力和朝气的布莱玛大学的学生变成了一个无耻的妓女。

莎伦一踏进自己的公寓,立即脱下那双别出新裁的高跟鞋,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放下公文包,脱下套装夹克,喊道:“芬娜,我回来了。”

保姆从婴儿室里走出来,在身后把门轻轻地关好。

“我努力想让他保持清醒,等你回来再睡。”她轻声说道,“他就是睁不开眼。”

“这个小甜心。”莎伦略感失望地笑道:“我踮着脚进去看他一眼。”她从婴儿室出来之后,芬娜说道:

“你看上去累坏了。我给你倒杯饮料。”

“谢谢。那太好了。”莎伦说道,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下子瘫坐进壁炉边的椅子里。芬娜早点好了火等着她了。

芬娜递给她一杯奎宁杜松子酒,问道:“你今晚住在这里吗?我已经在烤箱里放了一块肉馅马铃薯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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