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伦用一支手托住腮,好奇地看着阿米杜。“我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你在圣诞节凌晨三点给我讲这么一大堆有关伽伦特公司的事情,这一切和这只瓶子有什么联系?”

“因为我刚刚买下了伽伦特公司”,他面带胜利的微笑,“并且你的将来,莎伦,也在那个小瓶子里。”

“我的将来?”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再管理另外一个公司。我希望你来做,装满那只瓶子。重新发明一种香水使伽伦特起死回生,让我的名字永远流传下去,就象古艾林、兰馨、茶纳尔、毛丽组克丝等著名香水一样。”

她发出难以置信的大笑。“我?看看我这个样子。我已经有了八个月身孕了。另外,我对商业可以说是一窃不通。即使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这也是一件极困难、要求极高的工作,更不用说我了。”

“我了解你,莎伦。”阿米杜打了一个手势让她先别说话,“你的生活并不能在生完孩子之后便结束了,而是应当重新开始,奔向另一个新的目标。我非常清楚你并不想依附于任何人,你有雄心,或许还有一种你自己从未想到过的才能。”

“我不得不说,我实在太吃惊了。”

“吃惊?因为什么?”

“阿米杜,我以前对你的判断太不公正了。有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以为你更喜欢我或其他任何女人依附性强一些;并且你认为一个女人自然位置应该是和孩子呆在家里。你一直向我说阿根廷的传统观念是如何强。”

“我变了许多,莎伦。可能是你使我改变了。”

“阿米杜——我不得不问你这个问题。你这样做并不仅仅是因为发善心,对不对?如果你仅仅因为想对我好而把这个公司给我,这样是不合适的……”

“发善心?我为什么要凭白无故地发善心呢?我需要一个我能够信任的人,一个我所了解的人。你来管理这个公司是再好不过的了。你的外表非常好,和许多时装公司都有联系,并且你有头脑。这一些可以把你说服了吗?”

“你真的对我这么有信心吗?我可真是受宠若惊,都被你说得轻飘飘的啦。”她说道,低头凝视手中凉凉的卵形玻璃瓶。

“是的,我确实认为你能行,好啦,现在你愿意接受伽伦特公司总经理之职了吗?”

她想了一会儿。“如果没有资本,我毫无办法管理这样一个不景气的公司。从你告诉我的情况可以知道伽伦特公司只剩一个空壳了。并且我还想和你谈谈我的薪水问题。”

阿米杜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好吧。让我们把全部细节讨论一下。我很高兴看到你并不惧怕任何问题。”

她和阿米杜关于伽伦特公司的经济状况问题争论了足有半个多小时。阿米杜象对待其他商业合伙人一样对待莎伦。

“嗯,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在我告诉你一切后,你还想管理伽伦特公司吗?”

“这当然是一种挑战,一种特别激动人心的挑战。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值得做了。我接受。”她微笑着说道,心里不禁对自己的这种勇敢感到震惊。

“莎伦——我们现在是合伙人了。我们来握握手。”

他们用这个简单的仪式结束了这次商讨。莎伦心里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使他离她贴近了,她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在她贴近他的一瞬间,他闻到了她肌肤的香味,以往的甜蜜回忆涌上了心头。他努力控制住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他突然转过身,翻动即将熄灭的火苗。

“我很高兴我们达成了一致协议,莎伦。我需要一个我可以信任的人——一个朋友。”

巴黎,2月,1931年。

纽利的医院内,莎伦的孩子于晚上八点钟出生了。护士抱进来一个裹着柔软的羊毛毯的小包,莎伦累极了,但在她亲眼看到她自己的孩子并用手抱抱她之前,她不能睡。

“看,您的小儿子。”护士说道,“多漂亮的小伙子。”她赞赏地说道,轻轻抚摸着婴儿黑黑的头发。

“让我看看。”她低低地说道,伸出手。“我等不及了。”

莎伦第一次看到他小小的、皱在一起的脸,由于惊喜而全身涌过一阵颤栗。她看着他用粉色的几乎是透明的小手抹自己的眼睛,动作象小猫一样可爱,她觉得她的儿子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小生命。她吻了吻他小小的完美的脑袋,把这么多月以来一直存在心中的话一古脑地喃喃地说给他听。

“我用尽全力拼命早往这儿赶。我一下飞机,米格尔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了,他开起车来比风还快。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就会推迟去米兰的日期了。莎伦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但他提前一星期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小坏蛋。”

婴儿贪婪地吸取着乳汁,她深深沉浸于一种作为母亲的幸福当中,没有注意到阿米杜看到这母与子的神圣图像时脸上流露出的自豪和喜悦之情。

“我可以抱抱他吗?”婴儿吃饱后他问道。

如果要问谁有权利来和她分享此刻的幸福,那就是阿米杜。她微笑地看着他过份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一种本能的温柔使他把婴儿抱在胸前,把脸颊凑到他的小脑袋上亲他。阿米杜把他抱在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种感情已经超越了对莎伦所生下这个奇迹的骄傲。他心情万分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黑黑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对她无言的崇敬。

“他是八点钟出生的,正好是晚饭时间。他真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阿米杜大笑起来。“知道吗,他看上去和他妈妈一模一样。”他把孩子放回她的怀抱,弯腰吻了吻莎伦的前额。

“你真的这么想吗?”桑的形象又浮现在她的脑际。她看了看婴儿,意识到他所说的是真的。她的孩子身上没有一丝桑那种英俊的痕迹。她从见到婴儿的那一刻起,潜意识中就希望孩子能和桑有些相似之处。

阿米杜感觉到自己触及到了一个敏感的话题,于是赶紧换了一个。他刚才一直在暗暗辨认这是不是他的孩子,现在他猜莎伦一定在希望站在她身边的不是他阿米杜而是那个英国人。他的心中充满自豪,没有一点空隙来容纳小气的嫉妒,所有的只是一种强烈的拥有感。这是莎伦的孩子,他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种观念已经在他头脑中生了根,他要立即开始行动去证明这一点。

“我们这位年轻绅士的名字叫什么呢?你决定了?”

“帕特克·布莱德·范林。帕特克,因为它既是爱尔兰的又是法国的,布莱德是我父亲的名字。”

“这个名字很好。”阿米杜同意道,他轻轻抚摸着婴儿黑黑头发,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他的孩子要继承他的亲生父亲阿米杜的名字。

他走了之后,莎伦忽然感到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哀。泪水涌上眼眶,她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产后引起的感伤,但她很清楚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桑没有来。如果他知道事实真相,他会和她在一起吗?在她怀抱里熟睡的无助的婴儿是她用来把桑拴在她身边的最好的武器,但这个武器她永远也不会用。帕瑞特·布莱德·范林是克里格林堡将来的伯爵——桑的继承人,如果他的妻子罗斯玛丽无法给他生下一个男孩的话。

自从他的父亲告诉莎伦她是一个私生子后,人们的态度变化多大啊!那时她以为她出生的这个污点会跟随她一辈子。但她进入另一个没有狭隘思想的社会后,她发现人们对她这个污点根本就毫不关心,这可与她年轻时那个闭塞狭隘的小城镇的风气截然不同。世界各地的独立自由的女人一点也不以为让她们的孩子继承自己的姓氏是耻辱,莎伦是其中之一。帕瑞特会受别人喜爱和尊敬的,在他以后的生活中没有什么阴暗的秘密来污损他的生活。时机成熟时,她会骄傲地宣布他父亲的身份,告诉帕瑞特他是由于爱情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莎伦不再难过,清醒地看到了明亮的未来。她的血液立刻充满了活力。她极其香甜地睡着了,想着她看上去已经拥有了一切:摆在面前的一个激动人心的新的职业,一个忠诚的朋友阿米杜,现在她又有了上帝赋予生命的最美丽的孩子。她没有权利再要更多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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