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准备让格尔斯压赌,他却输了一百镑,后来我在第四轮比赛中赢了五英镑。”莎伦边说边摘下帽子。
莎伦尽可能地告诉琼·奎尔赛马场上的每一个细节。当爱尔玛送来茶水的时候,她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把话题转到那个困扰了她整整一个下午的事情上。
“哦,顺便说一下,”她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我遇到一个叫桑的人,他说他认识您。”
“真的吗?他们一定从澳大利亚回来了。我明天一定要给他们打电话。你知道罗斯玛丽吗?就是弗雷德的教女,桑是她的丈夫。他们的小女儿可真可爱。哦,你把我的记事本放在哪儿了?我要给他们打电话,跟他们约个时间,下星期请他们来吃晚饭。”琼·奎尔说着,戴上了她的眼镜。
莎伦跳了起来,装作去找琼·奎尔的记事本,借此来掩饰脸上的那种惊讶、受伤的表情。
“在这里——是的,我想下个星期四挺合适,”琼·奎尔边翻阅她的记事本边说。
莎伦强忍着泪水,暗自下决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一旦弗兰茨夫妇到柴斯特来,她决不在那儿。
第二天一大早,爱尔玛喊莎伦接电话,在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之前,她就知道是谁了。
“你好,是莎伦吗?我是桑。”
莎伦回话之前犹豫了片刻,“哦,你好,桑。恐怕琼·奎尔在睡觉呢。我让她再给你打电话好吗?”她说。一听到桑的声音,莎伦的脉搏跳得飞快。
“嗯,其实,我是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今天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吃午饭。”
她想了一下,感到自己受了伤害,“我想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老实说,桑。”
“为什么不是?在赛马场见到你可真让我大吃一惊。我的意思是,你,在琼·奎尔府和那么多人在一起,顺便说一下,我不久前收到一封查理的来信,他上个月同海德结婚了——你还记得海德吧。”
“是的,当然。哦,没有,我没听说过。”
接下来是一片沉默,“嗯,你说怎么样,我们一点钟在国王路的艾渥饭店见。”
莎伦以权威性的口吻说:“不,真的不行,我想不可以。你现在已结婚了。我想我们不进行私人交往更好些,对不起,我现在得走了,再见,桑。”
她挂了电话,简直不能相信刚才自己说的话。桑的话远比她所想象的更让人震惊。莎伦竭力想摆脱桑闯入她幸福生活所带来的烦恼。在此之前,一切都一帆风顺。桑同琼·奎尔的生活圈子联系这样紧密,莎伦的生活要比以往更难了。而且无论她是否情愿,她都不得不千方百计地抵制桑对她的惊扰,不让桑同她接近。
莎伦冲上楼,抓起她的包,跑到房子外面,在桑没来得及在她和她的良心中间钻空子之前,她必须确信,自己已经完全能控制自身的情感了。无论何时,一定要如此,当她把身后的门关上时,听到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在六月末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早晨。莎伦和琼·奎尔坐在“美洲虎”轿车里行进在温莎大公园里,菩提树和菊花在这美好的夏季枝繁叶茂,在随风起伏的小草上留下斑斑阴影。草坪形成一个斜坡,伸展到一个池塘边,塘里有鸭子游来游去。
她们过桥的时候,莎伦凝视着窗外,在她平静的外表下面隐藏着内心剧烈的骚动,自赛马节后,她成功地避开了许多次同桑的接触,她的生活冗长而富有,利用闲暇时间练习演说、学习法语、打字和速写,这些事情使她忙碌而没有时间来思想。如果桑被邀请到琼·奎尔府作客,她一定要躲出去,但是,现在,她连站得住脚的借口都拿不出来为自己开脱了。当琼·奎尔邀请莎伦陪她一起去史密斯球场看桑玩马球时,她不得不答应了。她已经疲于欺骗自己的感情了。又要见到桑·弗兰茨了。只有在那时,她才能说得清是否桑对她来讲已无关紧要了。一旦见到桑,她便永远无法驱逐他俩在库尔华达的过去生活的影子。
巴格利把车停在马球场外的一块草皮上,琼·奎尔牵着他下了车,莎伦也走了下来。她穿着一件美丽的印花棉布衫,感到一丝微寒。而走在前面的琼·奎尔却打开阳伞来遮蔽阳光了。现在莎伦已经完全习惯琼·奎尔对过往行人的絮絮叨叨的评论了。这样恰恰可以帮她掩饰紧张的心情。莎伦向场内望去。来自不同球队的球手们已经在练习了。他们跟着球跑来跑去,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她辨不出桑是否也在其中。
“我还没有找到谁,我们来得早了点,先散散步吧。”琼·奎尔向看台上面的皇族席打着手势,“菲利浦在玩球,查尔斯也要来的,我想王后会来看他们的。”
他们走过一个正面镶嵌着玻璃的俱乐部,好多人已经在里面的酒吧间了。时常出没在史密斯球场的那群人就是那天曾去赛马场的那群贵族。他们八月份还要一起去考斯海滨呢。然后再到苏格兰打松鸡,莎伦被训练得已经能够胜任琼·奎尔的伴侣了。她自信地在衣着华贵的人群里走来走去,寻找着她的朋友。为比赛而搭设的放饲厩零零落落地散布着。她们二人在其中的小马和马夫中穿行,但是始终没有看到桑的身影。
“我们先回到车里吧。”琼·奎尔说。她们往回走的路上,琼·奎尔突然停在栅栏前说:“我想知道,那是不是桑?”说着戴上了她的小型双眼望远镜。“天哪,他骑在马上的样子真潇洒。是的,骑在尚西巴上面的正是他。尚西巴——这对桑的那匹马来说是个多么合适的名字呀。罗斯玛丽把小马驹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他的,给你望远镜看一看。”
这可真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场面,她暗自问自己,是否还会有比这更完美的景象吗?金发的男子、英俊潇洒,骑着乌黑的纯种马在草地上驰骋。
“看见他了吗?”
莎伦点了点头。
“骑着马,象梦一般。他还是这样。”
莎伦放下望远镜,心想,如果琼·奎尔知道她和桑曾骑在同一匹马上,她会怎么想呢?
她俩走回到“美洲虎”车时,巴格利已经打开箱子,把酒摆在了阴影里的桌子上,又放了几把椅子。
“哦,看——罗斯玛丽和达芬已经来了。喂!”
琼·奎尔跑过去和两个女人打招呼,她们互相亲吻、拥抱,留下莎伦站在一旁。
“我想你在赛马节已经看见过罗斯玛丽了,对不,莎伦?”
“是的,你好。”她点着头说道。
莎伦对罗斯玛丽的不屑和漠然感到很不舒服。她也曾遇到过这种类型的人,毫无疑问,罗斯玛丽把整个世界看作是一个金字塔,她和她的亲密的同类在塔顶。她迅速地断定莎伦是属于不值得注意的一类人。莎伦在难耐的寂静中看着她。她衣着高雅华贵,使莎伦觉得心痛的是,罗斯玛丽谈论别人和什么事时的那种俗气的口吻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她的做作的笑声,她搔首弄姿的样子,都深深地伤害了莎伦的自信心。“所以,这就是桑的世界和桑的女人。”她一边观察着罗斯玛丽的冷淡表情和老练世故的美丽容貌。她此刻真希望她没有来,至少呆在琼·奎尔那里会快乐的。而且那里安全,正因为这样,她好象就应该呆在那儿,但是,尽管她有些惧怕罗斯玛丽和她所代表的那个贵族圈子,莎伦一点儿也不渴望象她那样生活。终于,罗斯玛丽象是想起了莎伦的存在,向她这边说了句话:
“你是澳大利亚人,对吗?”
“是的,我是。”莎伦谨慎地回答她。
“我开始时怎么那么笨。你的口音很重,我想,你是从悉尼来的吧?”
“不,实际上我是来自新南威尔士。尽管我到这儿之前在悉尼工作过。”
“新南威尔士?桑也曾在那,几年前的事了。在一个叫施伯恩的地方,也许是那儿。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罗斯玛丽拼命地喊着一个叫维士伯恩的人,莎伦忍着不去帮她的忙。
“哦,看呀,这是我可爱的女孩。”琼·奎尔叽叽喳喳地说着,张开了她的双臂。“到琼·奎尔阿姨这儿来。你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一看见桑的小女儿,莎伦就有些迷惑了。长着满头金发的莎弗伦由穿着制服的陪同带了过来。莎伦出神地望着她。小女孩蹒跚地走了过来,呆呆地笑着,跌倒在草地上,又咯咯地笑着爬了起来,然后张开双臂跑向琼·奎尔,达芬和罗斯玛丽站在一边看着琼·奎尔抱着莎弗伦亲吻。
不知是感觉还是事实,莎伦感到桑和他的女儿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当琼·奎尔把孩子突然塞给她的时候,她忍不住热烈地拥抱她,除了琼·奎尔,没人注意到她是那样紧紧地搂抱着小莎弗伦,夫人说道:
“快看看,她好象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