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刚开始合作的时候,她并不认为他是举世闻名的画家,在安格纽画馆的展览轰动了艺术界。豪克展出的六七张他的素描被巴黎、东京等地的收藏家抢购一空。画展的时候她被放了假,但一天下午她忍不住一个人溜去想看一看豪克的个人展。当她看到自己的裸体像被陈列在一个靠近繁华大街的巨大橱窗里时,可真吓了一大跳,她感到非常难堪,就好象被当众脱光了衣服。因为害怕有人会认出她来,她没敢走进展览馆,而是转身离去了,但是她感到很自豪,因为自己毕竟在艺术的历史长河中扮演了一个小小的角色。豪克·沙尔兰多此时正春风得意,他的作品被人们拿来与莫奈、毕加索的相比,而她,作为引发豪克灵感的人而受到人们的青睐。
起初她很担心,她不知道如果琼·奎尔夫人发现她的秘密会怎么说。但是,她很快意识到琼·奎尔夫人对真正的文化艺术根本不感兴趣。尽管莎伦为自己的成绩感到自豪,但她不想要别人同她分享这份快乐。
当豪克把他的车停在俱乐部前以后,他手舞足蹈地扶着莎伦走了出来。
“他们说得很对,女人的衣服更能增加她们的魅力。”他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使她忍俊不禁。“顺便说一下,我忘了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一个发疯的年轻人有一天冲进我的画室,向我要你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你在开玩笑吧,我当然不希望你告诉他了。”
“当然没有。但我没法摆脱掉那个人,后来不得不把他撵了出去,他显得那样执着。”
他们大笑起来。她这样笑,是因为她把这一意外事件看作象她帽子上的另一根羽毛不足轻重——对他们合作胜利的另一个赞扬。
“想想看,这一切都是由我去发那封信引起的,想想——也许我会在哪里当保姆呢,如果没看见你的那张广告的话。”
当他俩从一个很不起眼的门走进化装舞厅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在阿拉丁洞穴里,闪烁的灯光被装饰成红宝石、绿宝石的样子。来自中东各地的人们头戴围巾、珠光宝气地聚集在一起。
“哇,豪克,真是太棒了!”她在熙攘的人群中大声喊着。
英俊潇洒的豪克搂着莎伦被人群簇拥着前进。他们经过了一群身着薄纱的奴隶,还有一些黑皮肤的牧民,他们看上去就象刚把自己的骆驼拴在外面而进来的。房间里烟很重,带着一串串手镯、脚镯的人在跳舞,叮当作响。这些跳舞的人还不时斜眼看着头裹大头巾、耳戴沉甸甸的金耳环的海盗、占卜者和算命的人好象刚从开罗到来,他们被人群抬着,放到了看台上,那还有一个波斯式的花园座落在一片英国式草坪上。一百枚焰火摇曳着冲破夜半蓝湛湛的天空,照亮了一丛挂着镀金果实的小树。通过纸制的仿大理石的拱形门,他们看见漂着玫瑰花瓣的一股清泉,两人在这些伦敦快乐富有爱心的艺术家、作家组成的人流中走来走去。这些人都装扮成施魔法者的样子,有着野蛮的双眼,挽着刺绣的袖子,一幅蛮横的样子。有着柔软而发亮头发的杂技演员向空中抢着球,晚会的明星是一个多情的土耳其宫庭里的女奴婢。她随着芦笛的音乐声同一个黄铜桌上的铁木儿翩翩起舞。突然,一个崇拜者跃到莎伦面前,往她的金属笼头里塞了一张钞票。这一动作可把她吓了一大跳。后来,豪克一不留神,险些被人群中穿行的一个牧羊人和三只小羊撞倒。这一群牧民更给晚会增加了狂欢的气氛。
“让我们去酒吧坐会儿吧——也许那能安全些。”豪克一边喊叫着,一边用胳膊挡着一个微醉的地毯商人。
草坪远处的那个边缘地带的绿洲原来是一个有条纹的帐篷。开启香槟酒的软木塞所发出的嘭嘭声,不时地被尖锐的狂笑声打断。缠着腰布的奴隶为人们端来酒。他们的眼睛被画得乌黑,他们的这身打扮使人们更确信他们今晚所在的伦敦这部分地区已经被一块飞行的地毯带到了夜空,一切都脱离了现实。
豪克递给莎伦一杯香槟,“这是给你的,黑女神。”他坏坏地微笑着说。
“这是给天才的,”莎伦举起她的高脚玻璃杯,“谢谢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玩得很开心。”
“今天晚上你所感受到的东方文明的氛围使你更富魅力。”他的言语似在开玩笑,又象是很认真,“你的素质很好,莎伦。你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当你第一次走进我的画室,我就注意到这点。这种天赋能使一个人由庸俗走向至高无上的境界。记住这一点,不要使你的天赋有丝毫减少。如果能做到这点,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幸运的,都会成功的。”他说着,指向天空,“你的美好未来在星星里。”
“这正是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常对自己说的。”她看了看天空中闪烁的群星和泛着白色光芒的明月,她转过脸来发现豪克正盯着她的眼睛看,她这才意识到,在他们亲密地共同合作的几个月里,他们很少象这样倾心畅谈过。
“无畏地驾驭命运的野马。”他充满激情地说。
“命运的野马,”莎伦重复道,“你很浪漫,知道吗?我想我已经做到了。豪克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到你的画室的时候,当时你可把我吓坏了。你象一个吃人的妖魔,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失去了勇气。”
“一个吃人的妖魔?”他说着,装出一副被惹怒的样子。“你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你想留下,是因为我希望你留下。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是命运的安排。”他叹息道,“我多么希望能再年轻二十岁呀。”
看到豪克眼中那份怀旧感伤之情。莎伦一下子也希望他能再年轻二十岁了。
这时一个高个、英俊的男人象大海中一条轮船般向他俩靠拢过来,那男人身穿一件白色的土耳其式长衫,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土耳其式帽子。脑袋骄傲地昂着,鹰钩鼻,漂亮的银色大胡须遮住了半边脸,他打断了豪克与莎伦的谈话。
“我亲爱的帕克斯,”豪克惊声叫道,“让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女神。”
“画中女郎,”他大声宣布,然后抬起莎伦的手吻了吻,“我们总算见面了。我敢说你就象黑暗中的一支火把照亮了整个邦德街。今天晚上,你甚至照亮了你自己。”
对于这种极无礼的奉承,莎伦感到很愤怒。她想起了还挂在安格纽美术馆橱窗里的那张裸体画,豪克暂时告退去取香槟酒了。留下帕克斯厚颜无耻地盯着莎伦看。
“我猜想你是出生在南半球,对吗?”他们闲谈一会儿后,他问道。
“是的,我从澳大利亚来。”她承认,这个陌生人盯着她看的眼神使他不安地想起她与豪克的第一次见面。这人如饥似渴地看着她,好象要记住她的那张脸。
“你现在还在读书吗?”
她笑了起来,“哦,不——我几年前就不念了。”
“既然你今晚也来了。让我猜猜,你大概从事于艺术事业——是个画家?作家?还是音乐家?”
“不,尽管我希望我是。实际上,我的公开身份是一位夫人的伴侣。”
帕克斯因她没有玩弄心计,直言其身份而高兴,“一位夫人的伴侣?这种工作现在还存在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小老鼠为什么不呆在角落里织毛衣呢?那么你给谁当伴侣?”
“我是琼·奎尔·佛提斯夫人的伴侣兼秘书。”
“我的天哪——那么说你是尊贵的琼·奎尔夫人的女仆?”
“你认识她?”
“我认识她已经好多年了。”
莎伦试着转换话题,“那么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一个摄影师,在伟大的沙尔兰多先生回来指责我抢占他的地盘之前,我想问一下,你是否对当模特很感兴趣?”
“我决不会在摄影师面前脱光了衣服,”她说道,感到自己这样过分拘谨很可笑,但又丝毫不放松坚定的口吻。
“我亲爱的,我所说的当模特是一种时装模特,很高尚的职业。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我以后会跟你联系的。”豪克走了过来,帕克斯诡秘地向莎伦眨了眨眼睛。
那个星期天,莎伦看到爱尔玛拿着茶盘走出琼·奎尔的房间。琼·奎尔看上去又苍白又虚弱,在床上缩成一团。周围堆满了垫子、薄绢和书籍。
“医生怎么说?”莎伦问道。
“这简直要使人发疯了,”她抱怨说,“如果我昨天一直呆着不动,今天就会好了,但是医生说如果我想有足够的精力参加星期六的舞会的话,我必须一直躺着到周六。这就意味着我不能参加妇女节的赛马会,我真生我自己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