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丽坐在镜子前仔细地打扮着自己。左拽拽右拉拉,头上的帽子戴得总是不令人满意。看着脚上穿着的那双磨损了的牧童穿的长靴,心里暗暗发誓要买一双新长靴,而且还是要英国产的。
想到鲍博允许她在牧场训练绰号叫“卓越者”的马,凯丽决定抓紧时间,不能浪费一分一秒,于是冲出房间,向平房跑去,把马鞍和缰绳扛在肩上,就向“卓越者”正在吃草的地方走去。
套好马鞍,凯丽非常潇洒地跨上马,向围场骑去。这块围场有将近一百亩地。来到围场的一个角落,这里有用滚筒做成的障碍,是用来训练马跨越障碍的本领的。已近晌午,凯丽坐下来歇息片刻,眺望着一望无际的牧场。这时,马发出轻轻地叫声,仿佛告诉主人有人来了。她转过头,看到桑正骑着马飞奔而来。
“别因为我停下来,”他喊道,“继续练吧。”
她看着他,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在他来到这里的日子里,他还没有看过她练习跨越障碍。
桑看着她轻松地骑马跨越障碍物,一遍又一遍,一个接着一个,显出非常自信的样子。
“我骑得怎么样?”她边说边骑马慢步朝他走来。
“很好,”他回答说,“不过,你的手抬得太高了。”
“那是我的老毛病。过去我叔叔杰克常提醒我,真是没办法。”
“好了,再来几次。”
凯丽按桑的指点,又练了几次,然后高兴地向桑斜靠着的栅栏走去。
“它至少能越过五英尺远。”她说着,拍拍她的马。
“我相信。”桑回答说。他为她的勇敢和毫不示弱的倔强劲而高兴。“你在哪儿学会跨越障碍的?”
“我叔叔杰克教的,我想学什么他就教我什么。在我六岁的时候,他就把我放在模型上,模仿着教我练跨越。他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一定非常喜欢你的叔叔。”
“啊,是的,他知道很多事。”
“真遗憾,他已经走了。”从凯丽的描述,桑已经大概知道了杰克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定是一个典型的爱尔兰人——能干、勤劳而自信。
他们骑马慢慢朝家走。经过一个小门时,桑开了门,站在门边让凯丽先走。在她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刹那,桑感到她的金发犹如一团火焰耀眼动人。
他们继续骑马并排向前走。“那是莎伦吗?”桑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兴奋起来。
“可能是吧。”凯丽漫不经心地说。看到桑脸上突然闪现出的那种抑制不住的喜悦,她反感极了。
“我们来比赛吧。”凯丽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故意这样说。
“最好别了,你别把你的马弄得太疲乏了,我们明天还要练呢,明天这个时候见。”他说着,已经骑马跑远了。
凯丽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妒火中烧。
桑骑马向莎伦飞奔过去。“你到哪儿去?”他问。
“到牧羊人的小屋去。”她淡淡地说,“玛丽要我去收拾一下。”
从她的说话声音里,一点儿也听不出见到他有什么高兴或有什么激动。
“我和你一起去。”
“来吧,或许你还能帮我。”
林中树木密集,树木之间刚好能容下两匹马并排行驰。地上春草郁郁葱葱。
“你快到悉尼去了吧,或许该回老家了吧?”她说。
“你知道,我在这儿认识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姑娘。”
“噢?那是谁?”
“她是个总带着甜蜜微笑的姑娘,从那天我看到她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起,我就被她迷住了。”
莎伦只是在笑,没有说话。桑知道他已赢了一分。看着莎伦骑在马上的那种迷人的姿态,在这内地已搁置数周的所有的欲望突然间又复燃了。他多么渴望闻一闻女人身上散发出的特别的芳香,抚摸一下她的柔软细嫩的皮肤。这种强烈的愿望驱使着他无暇顾及玛丽在他和莎伦之间做出的种种规定,彼此之间磁石一般的强烈吸引,变成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他们把马拴好,朝树林中的木制小屋走过去……
一阵暴风雨过后,他们仰面躺在地上,彼此都没有说话。这时莎伦坐起来,侧身看着桑。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桑说。
“我不知道,那恐怕是很难的,我现在必须走了。”她说。
他看着她离去,一直到她消失在树林中。太阳已爬到头顶,现在已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当莎伦跑进厨房时,玛丽绕着她转了一圈,满脸怒气:“你跑到哪儿去了?”
“对不起,玛丽。”她咕哝地说,连看玛丽一眼都不敢,把一个缸子放在了桌上。她隐隐约约地感到玛丽那双黑眼睛正盯着她。从那眼神中,莎伦似乎能看出玛丽一定知道了她心中的秘密。她理了一下搭在额前的头发,有点迷惘地环顾一下四周,不知干什么好。
“过来,现在别想再悠闲了。”玛丽冷冷地说道。
她们开始忙碌起来。一会儿,玛丽说:“顺便告诉你,莎伦,你买的衣服送来了。”听到这消息,莎伦立刻高兴地笑了。“它在我的房间里,等一会儿你去看看。还有,干完活后,你去找找凯丽。”
忙完了活,莎伦去玛丽的房间粗略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赶紧把衣服收起来,出门去找凯丽。她看见凯丽的马正在围场里拴着,就冲着附近的一群男孩问道:
“看见凯丽了吗?”
“我想她大概在一个小时以前就骑马到威士波镇去了。”
凯丽在星期三下午到威士波去干什么呢?这还是个谜,但玛丽要是知道了她竟敢擅自外出恐怕会大发雷霆。
莎伦回到家,直接奔向自己的房间,她急不可待地打开箱子,拿出她那份盼望已久的为参加亨利生日晚会而特意订做的衣服,披在身上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在时装书里,这件女裙看起来就象一朵白云,飘柔而典雅,绣着图案的披肩非常漂亮。可现在这件衣服却没有那么漂亮,裙子看起来不是丝绸的,而是尼龙做的,披肩也不显得那样华贵。她感到失望极了。鞋子看起来还可以,但这衣服她是不想穿。她把衣服放在箱子里,锁好放在床下面看不见的地方。但是,当她脑子里又闪现出那个人的身影时,她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起来。她高兴地躺在床上,重新开始品味早上发生的一切,她觉得她的生活从此发生了变化。她突然想起桑把她的微笑描述成“谜一般的”,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忙到字典里去查找这个单词的意思。“难于理解而神秘”,字典上说,这一定义使她自己也感到惊喜。这“难于理解而神秘”是桑对她的最高的赞誉,它表明她一定与其她的女孩儿不同,而这一点,她以前也是这样认为。她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回忆着他们相拥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她把手放在嘴唇边,试图找回桑把嘴唇压在她嘴唇上时,那种强烈的、奇异的感觉。
“亲爱的,”她咕哝着,“他叫我‘亲爱的’。”她觉得既可笑又亲切,她对自己说:“这只能意味着他爱我。”
她好象一直在盼望她的全部生活能被人发现和理解。每当站在男人的中间,她总是觉得害羞。一想到将来,就令人扫兴,她就把这些想法全抛到脑后。“桑·弗兰茨夫人”,她自言自语地轻声叨咕着,便她马上意识到这眩目的头衔恐怕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每次她提到桑时,布莱德总是显出那么复杂激忿的表情,还一再警告桑不要接近她。父亲总是带着嘲讽模仿桑的语调,对他惠顾庄园带着尖刻的指摘。莎伦知道布莱德一定还要继续阻上他们接近。一想到这些,她感到很苦闷。
到了威士波镇刚一停稳,凯丽就从后座上跳下车来。
“四十五分钟以后,你到这里等我,听见没有?”司机冲着她喊着,这时,她已消失在人群中了。凯丽走在大街上,东张西望,那神态给人的感觉是她要去悉尼正路过威士波。那些脸被太阳晒黑了的牧场工人在看商店橱窗里摆放的商品,他们的妻子站在旁边,个个也是皮肤黝黑,穿的衣服皱皱巴巴。看着他们,凯丽觉得有一种优越感——自己是真正出来买东西的。一群本地的剪羊毛工正斜靠在酒吧的窗户上,当她经过时,从里面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啤酒气味,同时传出一阵阵淫邪的狂笑声,她知道这可能就是布莱德过去经常光顾的地方,它在赌场的附近。这时她听到一阵狂笑,她意识到那是冲她来的。她没有去理睬从巨大的战争纪念碑那边投来的邪恶的目光。在大街的转弯处,她看见一块装饰华丽的标牌。上面写着“六月流行时装”,这是威士波最好的时装店。凯丽走进去,售货员听到脚步声便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