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不行的,既然它们只代表了动物世界平衡的一半。平衡必须保持,体现这一点的便是我们都得上去作牺牲品的祭坛,它甚至就是死亡本身,正如它是我们的灵魂和最纯洁的珍宝一样。所以从鹿的另一边,我们看到了狮子和斑豹,这些猛兽守卫着宝藏和生命的大门,这样有生产力的动物会被减少或停止过多生育。它们咬鹿的脖子或臀部,那是大血管经过的地方、致命的地方……这类象征物便这样遍布伊特鲁里亚人的坟墓,这肯定也是所有古代世界的象征方法。”
对于生命力的古老的观念,伊特鲁里亚人与史前许多古老人种的看法相似,它们会是矛盾的、相对立的两个方面,也是互相统一的、和谐的一个整体,正如劳伦斯在其散文中提到的那样:
“当历史在中国、印度、埃及或巴比伦,甚至在太平洋和原始美洲的文明真正开始时,我们看到了这一强化的宗教观念的验证:宇宙生命力的观念。生命万物虽一片混乱,却仍有某种统一的秩序;追求所有荣耀的人类之所以冒险、挣扎,实际只努力于追求一样东西:生命活力、更多的活力,使自己获得更多的宇宙能量,那是稀世珍宝……严格地说,世界上没有人化的神,他们只有偶像和象征物,只有宇宙生命本身在聚合分离、闪光或呼吸……”
生命必死,但生命不灭,死只是它漫长的永恒的旅行过程中的一个阶段,死后它会潜藏于某个种子之内,然后再一次诞生,再继续其另一次旅程,就像活着的人一次旅程接着另一次旅程一样,于是在伊特鲁里亚人的观念里,死亡之旅就不是一次令人恐怖的旅行,而是一次愉快的、与活着时一样美好的旅程了。
确实,在他们坟墓的壁画和石棺的浮雕上,我们可以看到死者与活着的亲友们不那么悲伤的告别场面、甚至像是一种庆典般的场面;看到骑着马、赶着马车送死者去另一个世界的愉快场面;看到活着的亲友与死者一同宴饮、歌舞、闲聊、游戏,以欢送他去另一个世界的场面;可以看到死者在另一个世界仍旧过着狩猎、歌舞、宴饮、与亲友们欢快相聚的场面,这些场面甚至令人觉得死亡就像是一种幸运的、值得庆贺的事情。那个地下世界,似乎与死者活着的世界一样充满了欢乐与详和气氛,一样色彩绚烂,一样令人热爱和留恋。他们这种对待死亡的坦然态度,完全来自于其对死亡过程的特殊理解、对死亡的特殊观念,手中拿着象征再生的生命的种子——鸡蛋和石榴,还有什么好遗憾、痛苦或恐惧的呢?
显然,伊特鲁里亚人相信人有来世,因此他们会在死后带上许多陪葬品,这是供主人在死后的旅途中使用,也是为他们的来世准备的。他们通常在死后穿着华丽的有褶皱的紫色披风和长袍,带着象征渡死者去彼岸用的青铜小船、供主人打扮用的首饰瓶、装满小碟的花盆和装满首饰的陶瓶、青铜小工具和作为陪伴的小雕像。大部分贵族坟墓内尽是财宝,这在罗马还没有金器、青铜还是稀有的奢侈品的时代,充分显示了他们的富有。在伊特鲁里亚人的坟墓中,男主人公通常穿着盔甲,带有剑、矛、腰带、祭祀用的酒盏、君王的权杖;女主人公则会身穿华丽的软麻纱长袍,戴着价格昂贵的珠宝首饰,手拿镜子或石榴,身边排列着装满了供她使用的珠宝首饰的陶瓮陶瓶,他们总是盛装着辉煌地走向彼岸。而在他们的坟墓中,常常四壁画满了色彩艳丽的壁画,石柱石块和石棺上常常雕着精美的表现他们的生死观故事的图案。
这使得伊特鲁里亚人的坟墓中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气氛,不像在别的许多古老文化或古墓中,坟墓总是充满阴森恐怖的地狱气氛。劳伦斯在其散文中鲜明地提到了这一点:
“我来过伊特鲁里亚人呆过的地方,每次总感觉有种奇怪的宁静感和平和的好奇感。这与我在塞尔特人居地时感觉到的怪异感、在罗马及其郊外时感觉到的轻微厌恶感、在墨西哥托提火坎和巧鲁拉及其南部的米特拉金字塔神坛旁时感觉到的些微恐惧感,或在斯里兰卡佛教胜地时感觉到的亲切的偶像崇拜感大不一样。这些巨大的、草绒绒的、带着古代石头围墙的古墓里有种宁静和温和。走上墓中大道,我仍能感觉到一种萦绕不去的家庭气氛和幸福感……在那个沉入地下的地方,空气中有种宁静和安祥感,让人觉得这是个人类灵魂安息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