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乃西特友好地点头赞许说:“卡洛,真是不幸,我们今后不会有很多见面机会了。青年时代的朋友并不是总能再聚首的。我把老音乐大师的故事告诉你,因为你是唯一在这里工作并且能够分担和分享我这个故事的老朋友。现在你想怎么处理我叙述的故事,怎么称呼我们老大师的神化状态,我只得悉听尊便了。如果你愿意去看看他,在他的光环里呆上一小会儿,我会感到很高兴的。他的这种慈爱、完善、智慧和神圣状态,不论我们怎么称呼,也许最终得归属于宗教范畴。虽然我们卡斯塔里人既无教派,又无教堂,但是对虔诚性并不陌生。我们的老音乐大师恰恰一直是位绝对虔诚的人。我们看到,许多宗教教派都曾出现因虔诚而臻至神圣、完善、光辉四溢、光华普照的情景,为什么我们卡斯塔里人的虔诚不能达到这样最高境界呢?——夜已很深,我得去睡觉了,明天一早就得动身归去。我希望不久能够再来。现在让我把故事的结局简单地告诉你吧!直等他说出‘你是徒劳的’之后,我才得以停止挣扎,我不仅安静下来,而且也放弃了自己妄图迫他说话以获得教益的愚蠢目标。就在这一瞬间——我放弃目标,决定让一切听其自然——,我所期望的便自动呈现在我眼前了。你也许会觉得我用词不妥,想采用另一种说法,不过请你暂且耐心听下去,尽管我似乎讲得不精确或者弄错了范畴。我在老人身边呆了大约一个小时或者一个半小时,在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或者进行的交流,我无能传达给你,事实上那也不是任何语言交流。我只觉得,一待我不再抗拒,他就把我带进了他那清静和平、明亮清澈的世界之中,包围着我和他的是一片又愉悦又美妙的肃静。不须我运用意志力量进行打坐,我便已多多少少处于一种既令人喜悦又很成功的静坐状态,我所观照的主题是老音乐大师的一生。我看到了或者感觉到了他以及他的发展历程,我回溯了从当初第一次见面——我那时还是一个孩子——直到目前这一时刻。他毕生都是在奉献和工作中度过的,这却是他的自由选择,他毫无虚荣野心,一生充满了音乐,好似他让自己成为音乐家和音乐大帅只是使音乐成为达到人类最高目标的途径之一,那目标便是:内心的自由、纯洁和完善。而且,在他作出选择以后,他就似乎不再分心旁务,只是一心一意日益更深地潜心音乐中,听任自己逐渐净化、转变,从他那双灵巧聪明的钢琴家之手和无比丰富的音乐家之脑,直到整个躯体的各个部分和器官,直到灵魂、脉搏和呼吸,直到睡眠和梦境,最后,直到如今成为一种音乐象征,更确切地说是一种音乐的显现形式,一种音乐的化身。我至少可以这么说,凡是他放射的光辉,或者好似有节奏地来回地晃动在我们之间的呼吸气息,我觉得完全是音乐的感受,是一种绝非人间的神秘音乐,把每一个踏入它魔圈的人都吸收进去,就像一首许多人合唱的歌曲把每一个新声音都纳入其中一样。倘若那人不是音乐家,也许他会对这种天赐恩惠得出另一景象,譬如一个天文学家也许会看成一幅月球绕着某颗行星运行的图景,一个语言学家也许会听成一种包罗万象的原始魔术语言。就讲到这里吧,我得告辞了。这是我的一大快乐经历,卡洛。”

我们如此详尽地报道这段插曲,因为老音乐大师在克乃西特的生活中和心中都据有极其重要的位置。此外,还因为克乃西特和费罗蒙梯的长谈被后者以书信形式记录下来,一直流传到了我们手里,这也是我们援引较多的原因。这份材料无疑也是有点老音乐大师“圣化”的最早、又最可靠的报道之一。后来,关于这一主题的传闻和阐释就多得泛滥成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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