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蛇理解地点了点头,回答说:
“早想给你打电话,耽搁了一下,一会儿有这个事,一会儿有那个事。我住得很好,有车子,莫斯科大得很,姑娘多的是。总的说来,我已经安顿好,我需要的是材料。”眼镜蛇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字条放到盘子里,把它推给谈话的对方。
少校没有把字条拿到手里,而是把它展开来,读了写在上面的三句话,又把盘子推开了。眼镜蛇捡起自己的字条,收进口袋里,然后说道:
“我在你朋友那里见到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我要她的电话,他不给。”
“她把他甩了。”少校微微一笑。
“很久了吗?”
“三天了,我也想请她来,可她跑了,看来,是攀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你自己知道,女人都是一样的。”
眼镜蛇望着少校的眼睛,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想把他送远点,下一个航班就飞走。少校什么都明白,说道:
“你很早就飞来了,不过直到今天才露面。可生活仍然照旧,并不要求我们什么。”
眼镜蛇本可以反驳他的。既然小姑娘被人带走了,那么他耽搁一下再出现就是完全正确的,而且因此而得救了。因为既然小姑娘曝了光,这就是说,特殊勤务机构就知道了他们塞浦路斯的会见,也就知道了他们正在准备进行的活动。“不要欺骗自己了,”眼镜蛇议论说,“你知道国际刑警正在尾随着我,他们是可能通知莫斯科的。他们有我的特征,不过仅此而已。如果他们很聪明,就可能去寻找瓦季姆·丹尼,不过此人早已失踪,肯定死在阿富汗。瓦季姆·丹尼这个名字,眼镜蛇自己都快把它忘记了。但是,如果他们硬要死死抓住丹尼不放,那么他们是有他的照片和指纹的,因为刑事犯都有这些东西。十五年前一个剃光头的小伙子的照片,充其量不过是照片的说明文字而已。他们不可能相信是丹尼,只是一个假设罢了。凭着这样的一张照片和描写,要在莫斯科找人是不可能的,也是禺不可及的。这就是说,惟一的线索,就是那个粗壮的汉子了。但今天没有对他搞“户外观察”,是的的确确的,我的车子跟在他后面,几乎经过了整个城市。”
“俄罗斯是个没有受到惊忧的白痴们的国家,是魔鬼拉着我同意干这个事的。也许吐口唾沫飞走了之?那两百万美元就得还回去,那是规矩,否则就得死掉。拒绝、把钱还回去,反正你也得被他们消灭掉的。谁要一个曝了光的执行者呢?”
少校默默地喝着咖啡,他很清楚恐怖分子此刻正在想什么。他也明白他无法影响恐怖分子作出决定,所以他付完饭钱说:
“如果我认为你已经完全破产,那我就不会来了,因为我也是人。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一桩大的交易,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不论你怎么小心谨慎,总是要冒点风险的。如果你不想冒险,那就呆在家里看炉子好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眼镜蛇站起身来。
“走,我用车子送你。”
他们坐进车子之后,眼镜蛇发动引擎,说道:
“你所说的所有的话中,最有说服力的,是你提醒我说你也是人这一句。那么你说说,你怎么同那个粗汉联系的,你指望得到什么?”
“你买车总不能想买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而得根据自己有多少钱而定吧,”少校回答说,“叶戈尔不是我挑选的,是从别人手中接过来的遗产,他有很硬的靠山。他会去执行最后一项任务,马上就走的。”
“什么任务?我想知道。”
“与你无关。”少校犹豫不决。“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既然你这么好奇,你一定会明白,我们也不是别人的手指头可以拨动的,不过,我得先说一句,得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他决定奚落一下客人,轻轻地停了下来。“你为了保险,同廖恩奇克联系,可他却处在一个非常机灵的警察的视野里。这个密探把我们全部肝脏都咬烂了,我们却不知道如何摆脱他。”
“你们也有难题啊!”眼镜蛇忍不住说道。
“别人的痛苦,我可以用两手把它抹掉。然而有上帝在,那个密探中风了。他现在正躺在我们医院里。我派了个人去看他,检查证实,一切都很准确,那人已经很不好过了。除他以外,我们的事没人认真管过,局势现在由我控制。我看你不把我们当人看,可你看到了吧,国际刑警把你来俄罗斯一事通知了我们,这一点我知道。同廖恩奇克,同小姑娘联系,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是你主动干的。现在已经弄清谁的本事大了。你干嘛?你选定了目标吗?你明白任务吗?到总统、总理那里,你是怎么也去不了的,其他的事我们就不感兴趣了。今天要撼动俄罗斯,是很困难的。”
古罗夫上校直挺挺地躺在医院里那一事实,少校的确进行过检查。但什么病,还没有确诊,少校说他中风,是为了使眼镜蛇深信不疑。
“这正是我关心的事,人家给我付钱,也就是为了这个事。”眼镜蛇干巴巴地说道。“在俄罗斯不只一个密探在行动,既然国际刑警通知了,那么安全部门也会行动起来的。”
“对我们的问题,安全部门是避开的,它总在写文件。别忘了,我们的车臣问题、选举问题,迫在眉睫,就在眼前。”
“就算如此吧。你也同我一样,只有一条命,你看得更清楚。我不再给叶戈尔打电话,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少校口述了电话号码。眼镜蛇闭着眼睛,坐了几分钟,减慢了车速,放下了窗玻璃,说道:
“现在我想知道你的计划,交材料给我的时间和地点。你要注意,除你以外,我任何人也不希望见到。”
少校讲了行动的性质,这次行动是民警以前的一名上校提出的,他现在已成为杜马代表的候选人,他名叫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
“很好,”眼镜蛇点了下头。“火药你没想出来,但想法倒是很明智的。”
“我们想知道你想出了什么,我们想估价一下花钱买来的商品,”少校坚决地说道。
“你们买下了我,所以我来到了这里。但是我有我的老板。我马上就走,就打电话,你把材料交给我,我们就分手,上帝保佑,永远不再见。我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怎么做,你们不必知道,甚至知道有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眼镜蛇望了望少校的眼睛,使得他不得不振作起来,聚集力量,以便不让他把目光抽开。
“我明白你的意思。再见。”少校下车以后随手将车门“啪”的一声关上。
古罗夫住在自己的秘密住处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来克里亚奇科则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里,在走廊和饭堂里一见到同事就骂娘,同时诅咒医生们把他的上司和朋友塞进了某个“精神病院”,不给他地址。
“否定性的感情对古罗夫是绝对禁止的!”克里亚奇科故意模仿医生的口吻说话,然后摊开两手。“我这个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否定性的感情!你们看见了吗?”
在多年的刑侦工作中,古罗夫决不是第一次处于绝境,也不总是找到正确的决定,不总是胜利者。有时没能找出犯罪分子,有几次简直是让抓到手的犯罪分子溜掉了。这种情况之所以发生,有时是由于情报不够准确,有时是他本人犯下了错误,招致人员伤亡。总的说来,在不到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他经历了不少,见到了不少的东西,但他是第一次处于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或者他在最近几天之内找到犯罪分子,解除他的武装,使之无法为害;或者让数以百计,很可能是数以千计的无辜群众死亡。这场威胁性的重大灾祸的政治后果,他倒没有想过。哪个党重新掌权,独裁者掌权,以前的统治重新回来,这一切当然是很可怕的,但这不只是他,列夫·伊凡诺维奇一人的过错。这得由大家来负责;包括总统、政府、国家杜马、不去投票的青年人、一贫如洗的老人。这些老人把选票投进选票箱内,希望把自己的青春找回来。
三天三夜古罗夫在自己的住所里走来走去,两手拿着抹布,擦已经并不存在的灰尘,想呀,想呀,同时回忆起奥尔洛夫的话来。奥尔洛夫说,列夫·伊凡诺维奇·古罗夫将会在埋葬无辜死难者的坟场上自杀。他明白奥尔洛夫是在气头上说的,不是想伤害他,而只是希望给他以鞭策。但他,古罗夫只是一个人,血腥的伤亡既不会使他变得坚强一些,也不会使他变得更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