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夫好久没去副部长巴尔金的办公室了,他刚一进去就发现这里一点也没变:一块银灰色的毛织无绒头的双面地毯,进门对面摆着一张桌子。窗户左边有两把供客人坐的围椅,靠窗摆放着一个闪光的黑色会议桌。尼古拉·伊里奇·巴尔金身穿便衣,古罗夫对此感到很高兴。通常来这里担任高级职务的文职官员,往往炫耀将军服。不能把巴尔金看作新人,他是大约三年前来到部里的。但只在见部长的时候他才穿制服。然而同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一起来的奥尔洛夫将军却身穿制服,引起了他的朋友和下属的惊讶。
“你们好,先生们,请坐吧。”巴尔金指着会议桌说。“列夫·伊凡诺维奇可以抽烟。”副部长写完文件,合上公文包,走到客人身边,同他们逐一握手。
“我们在等外国人。”克里亚奇科悄悄地说道,他用目光指着摆在桌上的几瓶酒和一盘盘的水果。
奥尔洛夫气呼呼地哼着鼻子,工作多得很,所以坐下来同客人聊天简直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奢侈。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请您别生气,求您穿上制服,请您坐下来,同我坐在一起,让两把围椅空着。斯坦尼斯拉夫,您别坐在‘堪察加岛’上,还有您,列夫·伊凡诺维奇,在将军身边找个位子坐下来。我们正等着国际刑警组织派来的高贵客人,可暂时我想听听您对您负责的案子所做成的一切。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我请求您带上材料。”巴尔金坐在桌子的前头,给自己倒水喝。
“尼古拉·伊里奇,他不需要材料也记得的。”奥尔洛夫气呼呼地望了古罗夫一眼。“你报告吧。”
“对我们称之为‘生活服务部’的组织的侦查工作,我们是九月十九日开始的。我们的分析人员得出的结论是……”
“对不起,列夫·伊凡诺维奇,这一段可以略去不讲。”巴尔金说道。
“你只报告已经做成的事,至于我们是如何干的,谁也不感兴趣。”奥尔洛夫嘟嘟哝哝说。
“那结果就是我们在办公室里坐了两个星期,玩‘打海仗’了。”克里亚奇科说。
巴尔金哈哈大笑。
“别装穷叫苦啦,我们还是发现过一些人嘛。”
“乌索夫·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是大家都知道,用不着去发现的。杜罗夫·阿尔焦姆·格里戈利耶维奇过去当过民警,是个老刑警。加依·波里斯·彼得罗维奇很有意思,于今是赌场的老板,详细情况我以后再讲。亚姆什科夫·雅科夫·谢苗诺维奇大家也是早就知道的,他是刑事犯罪分子的头头。阿基姆·列昂季耶夫也是如此。新人物是一个叫什么萨莫依洛夫·维克多·谢尔盖耶维奇的。他是一个小小的电视机修理工程师,放债两百万美元。他不是我们的人,是税务警察委任的人。我们曾经去找过萨比林,但他被人杀死了。”
“知道。”巴尔金点了一下头。“为什么您不谈普罗托奇胡同里的谋杀案?”
“那不是您该管的,尼古拉·伊里奇,”古罗夫回答。“我们发现了一座部长的别墅,那里经常集合着一大群很有意思的人,但那是反间谍机构管的范围。”
“反间谍机构同你们不同,它工作很顺利,您抽烟吧,列夫·伊凡诺维奇,别客气。”
“谢谢,我已经戒了。”
“加依和乌索夫都在准备竞选杜马。”巴尔金责备地望着。“你们可能也知道了。”
“我们知道。”奥尔洛夫庇护着古罗夫说道。
“旗子也交到了他们的手里。”克里亚奇科补充了一句。
“反间谍局已经把自己的一个人派到了尤尔琴科部长的身边。”
古罗夫差点没抓住自己的脑袋,忍住了,整了整自己的分头。奥尔洛夫的鼻子哼得更厉害了,可克里亚奇科却在嘟嘟哝哝,说就是知道派进去的人的姓也不坏嘛。古罗夫为了打破这一不自然的停顿,继续说道:
“根据已经得到的情报,可以假定存在着一个组织,它的头头们消失在最上层的各个领域里。我们只知道这个组织的下层,这个组织是按垂直线组织起来的。他们有实际执行任务的战斗人员,他们是向刑事犯头头们‘借来的’。我认为他们有几个‘清洁工’,有在阿富汗和车臣作过战的人,有被‘阿尔法’和‘旗帜’之类经过精选的分队开除出来的人。他们负责消灭那些没有用的人。还有过去当过民警的人,像乌索夫和杜罗夫那一类的人,他们负责收取现金。我认为这一环节上的人,他们很缺乏。再高一级的,就是像加依和‘电视工程师’萨莫依洛夫那样的人。他们非常狡猾,最不易被识破。他们在财政金融界关系广泛,很有声望,知道同行们玩弄的手法,而且知道谁收不回债款。”
“报纸上天天报道几亿元的交易,”巴尔金不信任地望着古罗夫说道。“可你们这里为两百万就杀人……”
“然后就干掉凶手,并把案子伪装成土匪抢劫,”古罗夫打断巴尔金的话。“第一,写一个亿是可以的,纸总是承受得住的。其次,银行的账目是一回事,现金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竞选需要的是沙沙发响的票子。我想告诉您,尼古拉·伊里奇,我是个搞分析的人,我对这些把戏不懂,因此我不过是个知识浅薄的业余爱好者而已。”
“当选杜马代表或者当上部长,你就如鱼得水了。”克里亚奇科忍不住说道。
“您,上校先生,忘乎所以了!”巴尔金的脸红了起来。
“可您,中将先生,在他们所从事的工作中充分使用密探吧,”克里亚奇科出人意外地心平气和地回答。“您总是大喊大叫:‘捉住小偷!’。要抓住他,不过只能当他在栅门这一边的时候,一旦跨进小花园,你就不能触动他了,他就不受侵犯了。比如说,古罗夫可以抓科尔夏诺夫将军的联络员吗?您想得到这么个人吗?”
“列夫·伊凡诺维奇,这是真的吗?”巴尔金为了掩饰激动心情,开始剥柚子。
“尼古拉·伊里奇,克里亚奇科上校在严肃问题上是从不开玩笑的。我可以揭露一名少校,已经录下了他的谈话,他在谈话中提到科尔夏诺夫将军的名字。但需要审问很多人,我们得不到许可。我读过肯尼迪总统被谋杀一,案的报告。报告中提到卫队的一个大人物,企图指挥谋杀现场。但当地警察局长却宣布:达拉斯是他管辖的范围,在这片土地上只能由他指挥。于是高官们受到了侮辱。可那是杀死了一位总统,而不是偷几个小钱……我们被顶到了部长别墅的墙边,无法审问那个在特殊保卫分队里工作的少校。我请求解除我负责这一案子的责任。”
“我们不能着急嘛,列夫·伊凡诺维奇。每一件工作都会遇到预见不到的麻烦……”
“这不是我的麻烦,而是您的,副部长先生。而且这些麻烦甚至是很容易预见到的,写进了宪法的。所以它们叫做非法。”
“完了吧!我们说完了吧!走,军官先生们,我们的时间用完了。”奥尔洛夫沉重地站起身来。
一位副官跑进办公室里报告:
“副部长先生,国际刑警组织的人找您来了。请吗?”
“请吧!”巴尔金也提高了声音。“附带说一句,先生们。他们不是来找我们,而是来找您的,列夫·伊凡诺维奇。可以说他们是代表个人来的。”
“一点也不奇怪。”克里亚奇科坐到围椅上。“如果一个人要动心脏手术,他就会找外科医生,而不会去找卫生保健部长。”似乎他是故意碰上争吵的。
奥尔洛夫将军完全不恰当地微微一笑,满意地说:
“可我一直在想:我们现在缺少什么呢?”
走进办公室的是尤里·彼得罗维奇·耶兰丘克。他过去是克格勃第一侦察局的中校,如今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工作人员,五十来岁,外表上像是一位受到学生追问而穷于应付的老师。
“你们好,先生们,”认识所有在座的人的耶兰丘克说道。“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的同事皮埃尔·卢梭,他负责恐怖主义问题,照俄国人的说法,好像是欧洲处的处长。”
耶兰丘克对古罗夫眨了一下眼睛,向法国人介绍了在座的各位。皮埃尔·卢梭轻轻地碰了碰古罗夫的手,很有兴趣地望了他一眼,用法语说了句什么。耶兰丘克没有翻译,他解释说:
“卢梭先生的俄语说得不错,但不好意思说。我来帮助你们交流。”
“来白兰地还是威士忌?”克里亚奇科问道。
“来一点点威士忌,多加点冰。”卢梭带着很重的口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