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为什么下令把和平地结束同波里斯·彼得罗维奇·加依的谈判的兹纳明斯基除掉呢?为什么要在民警的工作人员中,而且远不是优秀的,不是遭到开除,就是声名狼藉的人中,恢复自己的联系呢?最后,为什么您需要被扔到外面的阿尔焦姆·杜罗夫呢?还有最后一点,为什么您着手从萨比林那里收债?这最后一点完全是不明智的。”
乌索夫并不以聪明见长,但作为刑警人员却是经验丰富的,而且具有很强的记忆力。萨莫依洛夫“工程师”正是在这所房子里向他这个上校要求帮助收回债款的。这位结结巴巴的工程师解释说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强有力的朋友,而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前不久还是一名上校,很可能他还有广泛的联系……当然,这个称呼里面有着某种令人警觉的东西,但乌索夫是那么需要这类“工作”,所以他没有加以仔细研究就叫他去找加依,加依虽然不能完成此类任务,但他是那些有能力的人最好的保护伞。
上校相当迅速地估计好了形势:这位结结巴巴、口齿不清的人是个送上门来的普通钓饵。对乌索夫感兴趣的人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上钩。
“您知道萨比林是什么人吗?”乌索夫对少校的自信越来越生气,于是问道。“当然您知道。可以这么说,你们已经决定试着拿我去当塔尔塔科夫斯基。”
“什么?”少校不明白,“您提到一个什么姓?”
“看来您没谈过巴别尔①的作品,所以您听不懂。如果我自己去,我不是早被杀死了吗?”
“①巴别尔·伊·艾(1894—1941)俄罗斯名作家,其代表作为《骑兵军》(1926),还有短筒集《奥德萨的故事》和一些剧本。”
“我们对您进行过认真研究,您不是战斗人员。要是您能冒险,那就是说,我们对您的估计错了。”
“就这么简单吗?”
“只是没有不自然的过分激动和廉价的虚伪做作罢了!”少校的声音变得强硬起来了,失去了信任的语气。“您把阿尔焦姆·杜罗夫派了出去,却并不特别关心他的健康。”
“这么说来,是您帮助阿尔焦姆逃走的?”
“是有人帮助了他,难道他工作时没人掩护吗?”
乌索夫不相信少校的真诚,决定改变一下话题。
“好,已经发生的事,就让它发生了吧。请解释您来访的目的。您有什么建议?”
“不是建议,是要求。”少校无礼地加以纠正。“您发明了自行车,但大家知道,为时稍晚了一点。难道您以为,在我们这个时代,在不还债比伤风感冒还流行的时代,谁也不会去管这个问题吗?不过,发明家,即便他晚了一百年,仍然是一个有才华的人。我们领导认为,您对我们很合适。我们有优秀的执行任务的人才,有狙击手、肉搏战的能手以及其他各种专门人才。我们有一个坚强的首脑中心,有高水平的战略家,我们缺的是中层,中间环节的人。您了解作战和坐探工作,所以我们很需要您。”
“又是首长,又是依附于伟大战略家的人,实质上他们都是一些庸人和沽名钓誉之辈。”乌索夫想道。他差点表示拒绝了,但转念一想他们马上把他从这个窝里赶出去,不会允许他去向皮货商收债,反而会让他光着屁股退休的。如果他开始动弹一下,他们就会干脆把他消灭掉的。
“萨比林的债款怎么办?”
“这是您的问题,您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吧。今后您在组织中的位置,会给您明确规定的。”
乌索夫决定露出牙齿,他知道在政治上,在与任何人的交往中,就像在市场上一样,你要想得到自己的价值,就得张口多要钱。否则,人家花几个小钱就将你买下了,还要叫你是傻瓜呢。
“您同我进行了有趣的谈话,我用心听了。现在我想要会见的,不是在大街上作广告的推销员,而是某个经理。”
“我有全权……”
“这一点您知道,”乌索夫打断他的话。“我知道的只是与我谈话的是安全局一位相当了解情况的少校。”
“是保卫局……”
“细微的区别我搞不清楚。我需要的是具体的建议和严肃的保证。”
“提您当杜马侯选人,行吗?”
“您在开玩笑?我可是受过审判、坐过牢的人呀……”
“谁又没坐过呢?”少校放声大笑。“我们将把您列入代表我们党的候选人名单。您是法律工作者,专业人员,受过现政权的迫害,这就意味着,您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代表是有豁免权的,任何古罗夫都奈何不了您的,您不再觉得他可怕,而是可笑了。”
少校知道拳头往哪儿打,不过,乌索夫虽然也感觉到打击达到了目的,他身子晃了一下,但还是站着,果断地回答:
“我是个办事的人,想同老板谈谈。您所说的党,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党。”
“用政治家们的用语来说,我们的谈判是建设性的。快去解决您的迫切问题吧。如果您被列入候选人名单,您就得离开这里。您的位子将由阿尔焦姆·杜罗夫来取代。最后一点是您必须解决家庭问题。”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有人会同您妻子和儿子在应有的水平上进行谈话,会向他们解释,您受到毁谤,反对您的那些材料,是捏造的。快解决自己的问题吧,今后会有人来帮您的。”
于是乌索夫坐在围椅上,望着秋天的树叶,尽管他不会判定树叶是什么颜色。他时不时地望望躺在床上的搭档,猜测着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同少校谈话以后,弄清楚了是谁可能在逃跑时帮助小伙子,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已不再生阿尔焦姆的气了,因为他明白小伙子说的是真话,解释又解释不清楚,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我,也会沉默不语的。”乌索夫自己承认。不是一切都不明不白地可疑吗?别人可能会想:这小子出卖给皮货商了,要不就是勾搭上了民警。其实,民警并不是这么工作的。只可能是古罗夫,虽然他是个冒险分子,可也不是小孩子,不会去掩护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而仔细研究,古罗夫又没有时问。我要盯住这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人很倔,虽然也很有才华,可是一条蠢汉,想一个人把一座山搬走。你看,要是我当上杜马代表……
杜罗夫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思考。杜罗夫坐下来,望也没望就把摆在床头地板上的一瓶酒抓了起来:
“欢迎您,长官!”他把瓶口送到嘴边,转念一想,走到桌旁,往杯子里倒酒。“你责备我?”
“为什么?你是个聪明的汉子,知道分寸。”
阿尔焦姆往杯子里倒酒,一口喝光了,开始嚼一块很滑的火腿。
“你想出什么新点子了吗?”他挑衅性地问道。
“我们一起来想吧。”乌索夫心平气和地回答,同时望着半裸的、扎着带血的绷带的杜罗夫。“你告诉我,那个从院子里掩护你的人的枪法如何?”
“是什么样的人吗?”杜罗夫往杯子里喷了一口酒。
“什么样的人,我说不上。”乌索夫嘿嘿一笑。“至于有这么个人,而且开过枪,我是知道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很能干!”杜罗夫说道。他没再喝酒,而是开始穿衣服了。“你还打听到了什么?那个不认识的人是在我背后开的枪,所以我设法回答。不过根据装有消声器的手枪被打哑、“ЪMB”车被打中来看,此人枪法不错。”
“是专业人员。”乌索夫看了一下手表。一般的人在这时是休息的,不过土匪这时也可能工作。他把电话机推了过去,拨了个电话号码。
“我在听着呢。”答话的是一个熟悉的男中音。
“谢尔盖·里沃维奇,在您这个年龄,在这样的时候您该在游泳池里同姑娘嬉戏。至少该到赌场里玩一把小小的。可您,对不起,却像区委会的六座面包车,仍然在工作。”
“您怎么不用自动电话,而使用普通电话呢?”萨比林以问作答。他等电话已经等了两天两夜,可此刻他却惊慌失措。“要是我派人来呢?”
“带钱来吗?”乌索夫问道。“凑齐了吗?我祝贺您。不过,由于您的过失,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差错。现在您该付的不是两百万,而要加上利息,数目就大多了。”
“钱你可以得,不过不要厚颜无耻。我错了,准备付钱。两百五十万,星期一你打电话来。”
“好,但你不要耍任何花招。你的命抵押在我的手里。要是出什么事,钱我倒无所谓,可你得死。”
“你别吓唬我,你也不是一辈子老呆在自己的洞穴里。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我好久不去大剧院了。以后再最后确定,是星期一还是星期三,地点是大剧院第四和第五根圆柱之问。时间是白天。”
“第四、五根之间,从哪边数起呢?”
“你是人家用麻袋装着运进莫斯科的吗?大剧院有八根圆柱。”乌索夫把话筒放下。
“你同他谈得很坦率。很坦率。”杜罗夫把酒喝干了。“可谁去呢?”
“你委托他收回两百五十万美元的那个人。”乌索夫回答。
阿尔焦姆把一瓶酒喝完,把瓶子倒过来,叹息一声说道:
“只好痛饮一通才行了,否则这么多钱我搬不到汽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