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权利对大人以‘你’相称的?”杜罗夫没有动,突然有了往日的信心,好像他口袋里有证明,背后有办公室。
那个穿着斑斑点点的迷彩服的小子马上感到有了信心,更加神气起来了,但说话的口气却已经降低了一些:
“请进,公民!”
“好。”杜罗夫直接对着那个保镖跨过去一步,那小子还没来得及跳开,企图抓住杜罗夫的衣袖,但杜罗夫用手背捅了一下那小子的手腕,问道:
“谢尔盖·里沃维奇的办公室在哪里?”
近处的房门稍稍打开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脑袋的彪形大汉走到了走廊里,他越过肩膀,抛出来一句:
“走吧。”接着就笨拙地走进楼房的深处。
“秘书”的牌子挂在那里,但女秘书却不在,杜罗夫对这一点很不喜欢。站在门口的一个男孩子,他也觉得讨厌。笨拙的彪形大汉,房子里的静寂,都使他警觉起来。如果这里是负责人的办公室和事务所的话,那就应该有许多职员在这里挤来挤去,等待吸烟。
“老板,有个汉子要求见你。”彪形大汉走进一间不大的接待室,把挂着一块“经理”牌子、蒙着皮革的房门轻轻地推开,说道。
“稍等一会儿。”办公室里传出回答。
几句说得很快的话,传到了杜罗夫的耳朵里,随后就有入匆匆忙忙把电话筒放下了。
“带进来!”还是原来那个声音在说话。
“是把两手放到后面,还是可以自由进去呢?”杜罗夫跨过门槛问道。
“两手向上举起!”彪形大汉说道。他一边关门,一边熟练地搜客人的身。
“我好像找错了地址。”杜罗夫一边躲开一边说。“我要找的是一家体面的皮毛制品批发公司,而不是判决前的关押室。”他装作想回到门边的样子,但却迅速地朝一旁跨出一大步。
彪形大汉挥拳打了一个空。杜罗夫照着他的耳根就是一拳,马上又对着他肚子踢上一脚。大汉就像猪一样哼叫了一声,跪了下去。办公室的主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心平气和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小伙子,我经常对你说过,教育不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出去,从那边把门关上。”他说道,不过声音不大。
当大汉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杜罗夫,然后走开时,主人才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把一把围椅推给客人,然后像打商量似地问道:
“到哪里要人呢?请坐。”他走到嵌在墙上的一个柜子旁,把柜门打开来。柜里各种不同大小的酒瓶在闪亮。
“给我水就是了,我还要开车的,谢尔盖·里沃维奇。”杜罗夫坐到了围椅里。
“布尔什维克挑选服务人员是采用自然淘汰法。我们没那么多时问。”主人摊开两手说。
萨比林是个瘦瘦的黑发男子,中等身材,三十岁左右。一副漂亮眼镜。嵌在细小的金边镜框里,使他具有了一种知识分子的模样。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当然是事先准备好的,证明他的外貌是骗人的。杜罗夫好像一条受过特殊技能训练的狗,准确地嗅出了这一地区熟悉的气味,虽然主人也使用过昂贵的法国香水。
“在刑事犯监狱里干过?”主人在客人面前摆上一杯果子汁,给自己斟上威士忌。“抽烟吧。今天你是什么身份,代表什么人?”
“我代表二十支枪。”杜罗夫回答说。“像站在您房门边那样的饭桶和今天兼任秘书的那种人,我们是不雇用的。多花点钱,结果反而好得多。”他从杯子里喝了点果子汁,觉得这人是不打算付钱的,他有另一套计划。
杜罗夫顺便看了一下窗户,深信上面是有栏杆的,但他清楚记得走廊里的那扇窗户没有栏杆,而且窗框很脆弱,摇摇晃晃的。如果他们已经决定杀他,那他们肯定就会把他杀死的,不过,这不大可能,因为没有任何意义。拷打他,他们也是不会的,但是他们可能把他抓起来,然后进行讨价还价的交易。
“请出示您的证件。”主人说完,从桌旁走出来,给自己斟上第二杯酒。
杜罗夫把一个信封扔到桌上,那里面装有借据的复印件和关于支付利息的义务。主人回到原位,趁便仔细看了信封里面装的东西。他把它拿过来一把撕碎,扔进放在地板上的废纸篓里。
“我这一辈子什么样的蠢事没干过,”他说完就连连摇头,表示谴责自己。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不过,我得为自己的错误付钱。您要多少呢?”
“悉数归还,利息我们给您免了。”
“您不是彼得罗相吧①?只有他才能开出如此愚蠢的玩笑来。付百分之二十,没有什么好讨价还价的了。”
“①指当时亚美尼亚的总统。”
“拿出您所欠债款的四分之一也就是五十万美元来,我们就能找到把您的店子烧个精光的人。”
“可能的,”主人点了一下头。“您可以给他们付报酬,也就是说你们要失去五十万,却不能从我这里拿回去一分钱。”
“您在哪里学的这一套,谢尔盖·里沃维奇?我想您在区内曾经实行过一段时期的严厉制度。”
“等等,民警,我知道你可能说出的一切。”主人的男中音变成了男高音。“你们有一手好牌,最强有力的王牌是你们知道我们,而我们不了解你们。但是你要知道你是在这里,所以你得告诉我们可以在哪里找到你的老板。”
“您别想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杜罗夫觉得两腿瘫软,衬衣紧贴到了背上。作为刑侦人员,他见过太多在这类案件审理之后挖出的尸体。
克里亚奇科骂疲倦了,他开着车子,走遍了所有的胡同和院子,不慌不忙,很有节奏。不论是过去的刑侦人员,还是卖身投靠的巴什卡·乌索夫,还是整个的这一帮废物,他早就不需要了。斯坦尼斯拉夫毫不怀疑,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古罗夫是决不后退的。所以他,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希望看到朋友的脸庞、他天蓝色的眼睛,听到他不是为给了他愚蠢的任务而道歉,不是表扬他的工作,而是只要听到他一句话:“你是一位真正的密探,好朋友。”
他早已不相信杜罗夫的汽车还在这个地区,他是出于固执而开车出来的,希望晚上告诉这位天才,说,我有错,我用两只手拨动了草垛,但里面一根针也没有。
“日古力”停在一幢黄色的两层楼房旁边,就在那个倾斜的大“2”字下面,那是一个并不出色的人画的。克里亚奇科马上启动,他发现车子可以直接开过去。到了那里道路向左拐去,很可能通一个平行的胡同。他看见一辆满是尘土,但仍然豪华的ЪMB车。他同时看见一堆砂土和一个倾斜的桌子,桌旁坐着两个小伙子,面前摆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这样的小伙子是从来不在院子里喝酒的,因此他们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两只杯子的。也许,克里奇亚科这位密探不只有一双眼睛,不过他一下子就把一切都看清楚,而且实际上把形势都估计清楚了。
他们抓住了阿尔焦姆,并打算把他弄出去。斯坦尼斯拉夫是根据什么这么认定的,不清楚。也许是二十年的刑侦工作经验在起作用?是土匪抓自己的一名小伙子?为什么抓自己的人?这一些土匪抓住了另一匪帮的一个土匪。而且如果他,克里亚奇科上校去干涉,那么整个行动就会遭到破坏。
他什么都明白,但他考虑后果时,似乎那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锁上自己的“日古力”车,推开枪栓,打开保险,把手枪放进风衣的口袋里,便朝沙堆和桌子走去。那桌旁坐着两个武装的酒鬼。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从他们那里先下手。
“你们好,男子汉们,不让我参加一份吗?”他用无所谓的冷漠口气问道,同时他在估计这两个人中首先得干掉哪一个好。他知道,应该不停地说话,谈什么倒不重要,只要谈下去,就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也有吃的东西。”他把手放进口袋里,马上掏出手枪,对着就近的一个的脑袋,狠狠地一击。那小子块头大,正打算说点什么,却马上面部朝地栽了下去,栽到了脏桌子上。
他的搭档企图跳起来,克里亚奇科用手枪抵住了他的胸脯。
“斟上酒,然后坐过去,”克里亚奇科的声音很平稳,很心平气和,尽管他内心是非常紧张的。“望着我!”他望着土匪的眼睛。“你看见了,你的朋友很糟糕。你只要动一动,你的处境会坏得多。你相信我说的吗?”
“你要干什么?”小伙子很艰难地说道。他像着了魔似地望着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