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说完了吗?”乌索夫把牌抚平,用手指摸了摸。“古罗夫必须消灭,否则我们会经常处于危险之中。你也好,我也好,都不直接参与消灭他的行动,没有我们他们也会成功的。”

“他们是什么人?”

“那人你我都不认识,他是纳吉姆·尔扎耶夫手下的一个小伙子,但他不是阿塞拜疆人,而是乌兹别克人。他坐在针毡上,惶惶不安,但完全是独立自主的。”

“黑手党,而且是个吸毒者!”杜罗夫嘿嘿一笑。“他有什么机会去搞古罗夫!上校根本不会让他靠近自己。”

“同意。古罗夫会判断方向,开枪很快。你是个很好的侦查人员,阿尔焦姆。但你是战术家,可这里需要战略。”

“什么战略?让它见鬼去吧!”杜罗夫走到食品柜前,又喝干了一杯。“就算你能把小伙子在需要的时间里放到需要的地方吧,虽然我对此不大相信。就算古罗夫犯错误,尽管我知道他曾经只有一次同时和一名杀手对射。但那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王牌杀手,而不是吸毒的小孩。但你的计划里面没有战略,有的全是漏洞,真所谓漏洞百出。你起先说过,我是你作战方面的副手。如果你希望我同你一起工作,你就把一切都说出来,我不允许别人暗中利用我。”

“我没有什么秘密,而且我没有你不行。”乌索夫斟上两杯酒,给杜罗夫递去一杯。“为你的健康干杯,阿尔焦姆,你也听着,看我打算很快解决一次什么样的战役吧。”

阿尔焦姆把自己的“日古力”小车开上了明斯克公路,朝市中心方向开去。听完乌索夫的话后,杜罗夫承认战役考虑得很周到,不管它是否成功,都不用冒险。在任何情况下,领导人,也就是乌索夫和杜罗夫都留在民警局和检察院的视野之外。这位以前的刑侦人员的情绪很糟糕,他把车子停在闪闪发光的帐篷附近,买了一瓶伏特加。他平时很少喝酒,但今天他觉得非喝不可。用不正当的手段搞钱是一回事,这种事,凡是能干的人,今天人人都干;杀害自己过去的同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听过乌索夫说的话后,阿尔焦姆明白了:杀死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只是开个头而已,干掉他们之后,他们的位子又会有别的人去接替,于是又得去杀这些代替者。这些人并不是饱食终日的将军,也不是上级任命的干部,而是自己的小伙子——民警机关的侦查人员。他们的生活比他、阿尔焦姆·杜罗夫的好。

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不论在哪个年头下,它都一贯地消灭优秀人物,而把忠实的儿女变成不可调和的敌人,从而为庸庸碌碌、吹牛拍马者之流清除向上爬的道路。杜罗夫开始在民警局工作时,那里肯定就有贪污受贿者。但是他们全都隐藏起来,保护得好好的,只有极少数例外,正如俗语所说,家中难免不出不肖之子。搞刑警工作,本来是很光荣的事。对于民警机关的侦查人员,如果他是人,即便是无可救药的刑事犯罪的惯犯,也是要尊重的。他们恨他,但尊敬他。我偷盗,是冒险,你抓我,也要冒险。当官僚工作者大量安排到领导岗位上时,贪污腐败就从上面来到了民警局。当时阿尔焦姆同领导的关系,已经不好。只有直接领导,过去干过刑事侦查工作,对他尊重,高度评价他的专业技能和对事业的忠诚。民警局的侦查小组是什么呢?是几个密探,他们相互往来,对对方的一言一行全都了如指掌,谁有一个卢布,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相互跟踪。在一个家庭里,兄弟姐妹相互是不跟踪的,但你试着买双新鞋看吧。三四十个卢布,是笔大钱,不会掉到路上的,那么到哪里去弄钱呢?

领导开始把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孩子的材料藏起来。那里是流氓犯罪,那里是强奸,可怀疑对象却是与书记很友好的厂长的儿子。于是一切就开始了。这个案子要放下,那个案子要搁一搁,于是昨天还是团结一致的刑侦队便四分五裂瓦解了。谁怕“深入”或者希望巴结逢迎,谁就得到奖赏,于是他就站到这一边去了,其余的人则站到了另一边。阿尔焦姆·杜罗夫就是站在这个“另一边”的。不能说他是个毫不贪财的廉洁之士,一辈子一次也没贪污。但他拿得不多,主要是出于同情。如果杜罗夫看到一个人因为饥饿和绝望而偷窃的话,他可以把案子“刹车”,停下来,“失去”了必要的证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的。有些有钱的人,特别是近几年不明不白地发了大财的人,相互扭打,打破了脑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这种情况下,阿尔焦姆有时不把材料交给法院的侦查员,而由他自己凭良心判处。如果他发现挨打的是个狗东西,而该判罪的又是个有价值的好小伙子,那他就可能把案子颠倒过来,于是在他的汽车的行李舱中,便可以“找出”一箱白兰地来。总的说来,怎么也不能把阿尔焦姆·杜罗夫说成是一位水晶般的人物,原则性很强的人物。

但在一件事上,他又很固执。工作不怎么样的领导,他硬是不服,直至完全不服从。任何一位负责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的态度,都是无法予以容忍的。杜罗夫没有在职务上得到提升,照例该提的军衔,也延期授与。他被贴上了一个标签——酒鬼。因为在侦查中只有病人和非常狡猾的人才不使用酒,所以要当场抓住刑侦人员喝酒并不困难。他的前程是被一桩大丑闻结束的。杜马代表的一个儿子强奸了一位未成年的少女,并把那女孩灌醉,打成重伤。使他倒霉的是,根据邻居们的告发,阿尔焦姆循着小姑娘的喊叫,把车子开了过去。问题已经一清二楚,杜罗夫没有回避,把材料如实地整理好交了上去,检察院的侦查员急得脱下裤子跳了出来,但已无法帮助强奸犯了,因为阿尔焦姆已经给报社打了电话,而且不是给一般的报纸,而是给赫赫有名的《莫斯科新闻》报,于是杜马代表的儿子得到了严厉的惩罚。俄罗斯内务局局长被降了级,而阿尔焦姆·杜罗夫则被开除出民警局,理由是“在工作时间内经常酗酒”。

他以前总是不喜欢领导,现在则更是恨透了他们。他很清楚在民警部门工作的,有各种各样的人,但是优秀的沉下去了,聪明的人不需要,要的是便于使用的人。杜罗夫申请去了一家私人侦探所,但人际关系又没弄好,应该承认阿尔焦姆的性格不是甜甜的白糖,而是一种又酸又苦的性格。加上他对什么都发火,无缘无故地向人发起进攻。就在这一时刻,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给他打来电话,邀请他去“庄园”,他们推心置腹,谈了一次又一次,此后乌索夫把阿尔焦姆安排进了赌场,叫这位小伙子好好表现自己,安静一点。

问题是他们从前一起干同一种工作多年。乌索夫当处长,很快就熟悉了这位强有力的刑警的性格,给他的行动,提供自由。乌索夫本人同黑手党在那些年还没有联系上,他支持阿尔焦姆的动机是纯正而高尚的,因为他很重视专业人员,并且打算将来把他要到他领导的处里来,但生活动荡起来了,乌索夫上校把动作灵活的阿尔焦姆大尉给忘记了,直到乌索夫进了部长的公馆,开始组建队伍才想起他来。正如俗话所说:没有幸福,则由不幸来帮助。自然,这句俗话在具体情况下,只与乌索夫有关。他的运气来了,官僚主义和那些吹牛拍马者把杜罗夫扔到了外面,而巴维尔·乌索夫恰恰就出现在他身边。

他们几乎天天见面,谈生活,谈刑事侦查工作。乌索夫告诉他,说他自已被开除,是因为有人造谣,说他收受贿赂,似乎他已承认有罪,说他没有力量去看别人,可现在他可开荤了,领导把他扶起来了。这位过去的上校非常缓慢,但很细致地让阿尔焦姆做好思想准备,开始作一次决定性的谈话,看他对民警局的工作人员中的一些贪污腐败行为,作何反应。

乌索夫终于下定了决心,向阿尔焦姆提出了一个具体的建议:

“我曾经帮过一个人,帮他收回了一大笔钱。那个人却认为是机会帮了他的忙,应该让他把眼睛睁开,从他那里把我自己的那一份拿回来。”

“多少?”阿尔焦姆平静得出奇地问道。

“他收回了二十万。”乌索夫回答道。“我认为他应该交出七万。我给他造出了一个果断的男子汉的名声。前不久我又把一个求助者推到了他那里,那又是几十万,说不定会上百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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