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面与第一次完全不同。女演员没有浓妆艳抹地化妆,心态平静,甚至有点羞羞答答。古罗夫殷勤招待客人。土林讲了一些电视小故事,竭力创造出一种自然的气氛,但女演员和密探都默默不语,只是偶尔说几句很短的话。最后这位电视节目主持人喝干一小杯伏特加之后说道:

“完了。我的热情完了,我感到厌烦。我介绍你们认识了,你们都是成年人,你们认真分析研究吧。你们都是单身,两个都是聪明、正派的人,喜欢,你们就交个朋友,不愿意,就分手。我可不是群众业余文娱活动的组织者,甚至也不是娱乐节目的主持人。玛莎,这个男子不危险,我诚心诚意地把他介绍给你,我走了。”

土林鞠躬告辞以后,玛丽亚穿上便鞋,像在家里一样跷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坐在柔软的围椅里,然后说道:

“给我倒点伏特加酒,我们谈话以你相称,你别怕,这不会使你承担任何义务。”

“要我承担义务很不简单,”古罗夫回答完后,给小酒杯斟满酒,拿起一个穿心面包,递给女客人。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原则上不喝酒吗?”玛丽亚问道。她接着喝了一口酒,吃了一点小菜。

古罗夫也喝了点酒,嘿嘿笑着说:

“原则上我恰恰喝酒。我有一个朋友,一年以前他说我喝酒过多。”

“明白了。”玛丽亚把自己的酒杯伸出去。“你真是一位出名的密探吗?”

“密探生前是不会出名的,”古罗夫给客人斟满酒杯。“我是个活密探,而这种人为数不少。”

“密探,你明白,我的住房现在由一个我不愿见到的人占据着。萨沙①告诉我你一个人生活,在我处理这个人的问题期间能不能把你的沙发借给我用两天呢?当然我可以往到女友处,但老实说我不很愿意同女人谈话。我不使你为难吧?”

“①亚历山大·土林的小名。”

“你就留下吧,”古罗夫干脆回答说。他注意望了客人一眼之后补充说道:“我今天很喜欢你。”

“谢谢。我尽快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争取不妨碍你。”

“行。”古罗夫点了一下头,从卧室里拿来一个枕头,一件干净的内衣和塔姬雅娜死后留在他家里的一件女睡衣。

玛丽亚把睡衣抖开来,没提任何问题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摊到沙发上。

“你几点钟睡觉?”她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不一定,有时候不回来过夜,我什么时候回来,我会事先打电话通知你的。如果没打电话来,到了十二点你就上锁,门是钢做的,别人按门铃你别去开门,也不要去打电话。我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来一次电话。明白吗?”

“明白了。”

“我的房间你不要给任何人。我把钥匙给你,你千万别把它丢了。”

“你的钥匙我不拿,通常我回来很晚,你来开门。”

“要是我不来呢?”

“你别急,我是个成年女人,我不愿给你带来不便。”

“好,”古罗夫看了看手表,“你收拾吧,浴室就在旁边,”他指着房门,“我看一会儿书,你躺下睡吧。你吹口哨,我就来。祝你晚安。”

“很好,”玛丽亚把餐具送到厨房里,准备清洗,她对站在门口的古罗夫说:“我的影片刚刚放映完。顺便告诉你,我是第一次在影片里演女主角。不知道为什么导演总是不欢迎我,说我没有个性,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已。有趣的是,我在剧院里演的都是有个性的角色,可到了电影里我就没有个性了。”

“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机会演戏的。”古罗夫冷淡地说着,一边擦盘子一边想自己的心事。

“三十七岁,似乎还年轻,但对于演主角来说,已经够了。”玛丽亚发现男主人没在听她说话,所以她就一直不停地说下去,以便不致出现令人尴尬的停顿。“虽然古尔琴科在《狂欢之夜》以后一百年没拍电影,但今天她还是明星。我的才华,同她虽然不能相比,但就是她这样的演员也差点被埋没了。我得参加到圈子里去。所有的大导演都有自己的一伙人……一个黑手党人告诉我……你说出一个导演来,亲爱的,”玛莎开始用高加索口音讲话,“只要说出他的名字来,我保证他会要你拍片的。”

“所以这个‘电影制片人’现在就住在你的房子里?”古罗夫从玛丽亚手中拿过来一个湿盘子。

“我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

“好吧。”古罗夫把毛巾挂起来,走进卧室去了。

古罗夫打开落地灯,拿起一卷阿基莫夫的作品,坐在围椅上。“萨沙这狗崽子来帮忙了,他还觉得我脑袋痛得不够。小姑娘神气十足,但她却倒了大霉,这可不是明摆着的事!可我又不是消防队,真他妈的见鬼!”他拼命骂自己,发誓不干涉别人的生活,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列夫·伊凡诺维奇,我安顿好了,可我不会吹口哨!”玛莎从客厅里叫道。

“吹口哨我可以教你学会。”他坐在沙发旁边的围椅上,抽起烟来了。“不过生活我就没法教你了,因为我自己也不会。”

“你很坚强,但你得随便一点。”

“真的吗?”古罗夫从桌子上拿起烟灰缸。“谁该随便一点呢,是你这位歌剧女主角?还是电影学院一年级的女学生呢?让她演个小品就成了。”

“你说得对,”玛莎拥着被子坐着。“每只骆驼只能驮它能驮得起的那么点东西。给支烟吧。”

“不给,”古罗夫把烟盒藏进口袋里。“你不抽烟,也没必要学。祝你晚安!”

他打开落地灯,把顶上面的灯光熄灭了。

“那告别的一吻呢?”

“明天早晨吻吧。”古罗夫走进卧室,随手把门关上。

玛莎熄了落地灯,但没有睡,而是在思考:她认为她了解男人是错误的。这里的男主人就是一个罕见的人,一个以前从没见过的人。问题也不在于他不动手动脚,不上床。古罗夫完全不是在演戏,他不想给人留下印象,他完全是自然的。作为女人和演员,她准确地感到了这一点。男人在她面前的表现是备不相同的,有的人很放松,开始说说笑笑,而且说个不停。另一些人则很缄默,默不作声,表现出冷漠。有相当多的一类男人,让人了解:你很漂亮,我不争论,但我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倒到路上的,让我们简单点,上床吧。男人虽然表现不同,但实际上他们都想招人喜欢,给人留下好印象,可这位民警则无所谓,不管她长相如何,她是否是名演员,对他有什么看法。他允许她留下来过夜是出于礼貌,他并不掩饰,家里出现一个女人,并不会使男主人欢喜莫名。而且他也不掩饰他喜欢这位不速之客,他不反对同她睡觉,但他不会首先把手伸出去。“好,好,密探先生,让我们看看你到底能忍耐多久。”带着这样的想法,玛丽亚堕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他们几乎没有交谈,迅速吃完早饭——一杯咖啡和一块夹心面包,一起从房子里走了出去。

“你去哪里?”古罗夫说道,“如果不远,我用车送你。”

“不麻烦了,我自己能走。”玛莎回答。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古罗夫把停在行人道旁的一辆外国牌号的汽车保险装置打开。

“你就这么开车,不害怕吗?这车是什么牌子?”

“雷诺,法国的。”

“送我到马雅可夫斯基街吧,”玛丽亚坐进汽车。“我想,这不远吧?”

他没有回答,坐在驾驶室里,问:

“你想什么时候回来?”

“演出十点结束。”她说出了她所在的戏院名字。

“我来接你,如果我有事,我的朋友来接你。他叫斯坦尼斯拉夫。可这原则上并不方便。接你回来的问题,应该解决,现在经常出事,我们可能很忙。”

玛丽亚看到古罗夫在想自己的事,便很生气地回答:

“我会想法子保护自己的,如果十点十分你不来,我就去找我的女友。”

“好。”

“你总是这么守时吗?”

“是的。”

玛丽亚很想使古罗夫生气,迫使他发火:

“很有趣,这样的一辆车子值多少钱?你是用什么钱把它买下的?”

“它值多少钱,我不知道。车子是人家赠送的。”

“是人家随便拿来送你的?大概是作为贿赂吧?”

“是为了感谢,”古罗夫经常注视着后面的镜子,对辛辣讽刺的女伴,没有注意。

“谁对你这么感谢呢?莫非这是秘密?”

“不是秘密。车子是美国联邦调查局送的。我们一起工作,我帮了他们不少的忙。”古罗夫把车子开到花园环路。“就是说,如果不出什么事,我十点钟来接你。”

古罗夫气呼呼地来到部里,整天写毫无意义的总结、说明、申请报告,然后简单地向克里亚奇科描述情势,问:

“我需要这个女人吗?”

“我想她长相不赖吧?”克里亚奇科问。

“很漂亮,很漂亮,”古罗夫很愤怒地回答道。“不过,她是个演员,受惯了别人的关照,可我是个自由自在的人……”

“请原谅,”克里亚奇科打断他的话。“让我们到剧院去接她,送她回自己的家,把住在那里的人赶出去。如果是女演员撒谎,那就让她和野汉子留在一起,由他们自己去解决问题。你又不是消防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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