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庄重地摊开两手,心情忧郁但声音清晰而洪亮:“不管怎么样,已无路可走!”
然后,他站了一会,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终于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把手一甩,迅速地把帽子扣在那有着几丝稀疏白发的头上,正欲离开时,忽然用响亮有力的声音喊道:“再见吧!孩子们,兴许……根本……”老人泪如泉涌,汩汩而出,那颤巍巍的悲泣声恰似一道强烈的电流迅速地穿过人群,“也许,也许……什么事都会发生的。战争嘛,有什么办法,战争说不定……”
老人泣不成声,泪水从他那湿润的眼眶里涌入他那深深的皱纹里。老人只是用那短皮袄的袖子擦了几把,泪水抹了一脸。许多人都哭了,其中有些人向正从箱子上下来的老工人喊道:“说得对,老爹爹!说得对,老人家!”
老人从箱子上已走了下来,箱子上空无一人了。这时人群的上空忽然响起了第二遍铃声,清脆而响亮,划破了夜空,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克雷奇科夫最后一个跳上了箱子:“好,再见吧!同志们,让我们最后说声……再见吧!但愿我们能再次相见,预祝我们能幸福地相见,乌拉!”
“乌拉……乌拉……乌拉!!!”
喊声刚停下来,就传来了命令声:“全支队各就各位!”
军帽、便帽、尖顶帽纷纷晃动起来,送别的话语声、亲切的叮嘱声、悲切的乞求声、徒然的安慰声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在空中回响。
一位年迈的母亲伏在一个双眉不展的红军战士的肩上,头不住地颤抖着,灰白色的面孔上全是泪水。母子俩,一个在呜咽、在抽泣、在失声痛哭,一个在呆呆地站着……严肃而坚定,默默不语。
全支队都上了车。送行的人群一起拥向车厢。从车厢的窗口望去,只见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分不清面目,他们乱哄哄地、焦急不安地挤来挤去,活像一头长着厚皮毛、上千对爪子、上千双眼睛的怪兽,又像一只毛茸茸的、躯体运动灵活自由的大熊。
第三遍铃声又敲响了……
哨子吹得像夜莺啼鸣,汽笛像猫头鹰在尖叫。引擎笨拙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吃力地喷出团团白烟。冰冻的铁轨在车轮的重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猛地哐啷一声,车厢随着起动的机车运转起来,慢慢地驶离月台。
战士们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拼命朝着紧随火车跑着的黑压压的人群喊着。寒风无情地抽打在他们的脸上,他们却始终叫喊不停。终于,列车驶进了无边的黑夜,只有阵阵轰隆声敲击着他们的耳鼓,而响声也愈来愈远,渐渐淹没于茫茫夜空……
夜已深了,纺织工人们冒着正月的严寒,低垂着头,一个个泪流满面地从火车站走了出来,朝各自的家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了回去。
从伊万诺沃-沃兹涅先斯克列萨马拉尽管走了至少有两个星期(在当时这要算最快的了),人们仍未感到旅途的疲惫。相反,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倒让这些新兵们大开了眼界,异常的环境坚定了人们的意志,朝夕不同的见闻不断激发着人们的精神,人们的心情像琴弦一样被拨到了最高的旋律。强烈的新鲜感荡去了人们旅途中的寂寞与烦恼,扫去了火车在那偏僻小站上停顿时的无聊。火车一到站,车厢旁边立即就会活跃起来。旅途中,这支布尔什维克纺织工人部队经常集合起来,召开各种会议,自发发表演说,有时向身边的听众发表议论等。小伙子们纪律严明,精明强干的精神风貌给人们留下深深的印象。而当时在一些大小的火车站、城镇和乡村,都有一些反叛的“自由军”到处流窜。这是些五花八门的队伍,他们漫无目的、莫名其妙地在广阔的俄罗斯大地上闯荡,到处惹是生非,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没有人约束他们,因为当时在穷乡僻壤,苏维埃政权还不巩固、还不够强大。
那时,人们愈益深刻地感到,一个人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两只灵敏的耳朵、一双能干的手、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胸膛里有一颗火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