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除了没有鲁滨逊等待“星期五”的情节外,其它内容全是照抄丹尼尔·笛福①的。

“①笛福(1660-1731):英国著名小说家的脍炙人口的长篇小说《鲁滨逊飘流记》是他的代表作。”

一马平川的海岸,岸上都是些艾蒿、沙滩和流动的沙丘。

阿拉尔海中的岛屿,像饼铛子里的烙饼一样平铺在海面上。

从远处几乎看不到没入水中的岛屿的边缘,岛上寸草不生。没有飞鸟,也没有植物,就算是人也只有当夏季来临时才会出现在岛上。

巴尔萨·克里梅斯岛是阿拉尔海上最大的岛屿。

小岛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谁也说不清。据吉尔吉斯人讲,这是座“死亡之岛”。

阿拉尔村的渔民一到夏季都上岛去,巴尔萨·克里梅斯岛鱼产丰富,鱼汛一到,这里的鱼多得数不清。

然而秋天一到,刮起惊涛骇浪的海风时,渔民们便都躲进阿拉尔村没有一丝风浪的海湾里,不到开春是不会出来的。

如果捕获的鱼在大风来临前没来得及运出海岛,那就只能在岛上的鱼仓里存上一冬天了。

寒冷的冬季,海水从切尔内什海湾开始上冻,直到巴尔萨岛,野狼悠闲自得地顺着冰层来到岛上,大嚼起鲤鱼和白鱼来,直吃得撑圆了肚子走不回去为止。

春天一到,赛达利河河口的冰层融化,河水暴涨,渔民们再也找不到上一年秋天存储的咸鱼了。

每年十一月到第二年的二月,阿拉尔海波涛汹涌、海风呼啸。然而一到夏天,阿拉尔海就像镜子一样风平浪静。其它季节,海面上只是偶尔掀起一阵狂风。

令人窒息的阿拉尔海啊。

阿拉尔海只有一点让人喜爱,那就是海水异常的蓝。

湛蓝湛蓝的、地毯似的、蓝宝石般的海水。

对此所有地理书上都有记载。

叶甫秀可夫推断,此后一周不会出现狂风大作的坏天气,于是命令马柳特卡一行起程。吉尔吉斯人根据自己的经验也认为如此。

这样马柳特卡、中尉加上谢明和维赫尔两名会游泳的战士,就乘着小船向卡查林斯克进发了。

微风轻轻吹拂着船帆,掀起哗哗的海浪。船舵不紧不慢地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厚厚的油腻腻的泡沫在船舷旁翻涌。

由于在船上无处可逃,马柳特卡把中尉的绑绳解开。谢明维赫尔和中尉,随意坐在升帆的绳索上。

这的确像是俘虏自己押解自己。

中尉把帆索交给两名战士后,就到船下躺着去了。他身上搭着薄毯子,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笑。

马柳特卡有点忐忑不安:“他老是偷偷地笑什么呢?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好像快到家了。他的下场只有一个:一旦司令部审讯完毕,就得立马玩完。简直是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

然而中尉完全不理会马柳特卡在想什么,依旧露出神秘的笑容。

马柳特卡不禁问道:“你在哪儿开过船?”

中尉迟疑了片刻,答道:“在彼得堡。我有一艘很大的游艇,沿着海岸行驶。”

“游艇?什么样的?”

“带风帆的那种大游艇。”

“那也叫游艇?我对游艇的了解并不比你少。在阿斯特拉罕有钱人的水上俱乐部,我见得多了。那里的游艇多极了全部都是些看上去像天鹅一样又高又大的高级游艇。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想问的是你给船取名叫什么?”

“奈莉。”

“这名字真怪!”

“这是我姐姐的名字,为了纪念她就给船起了这个名字。”

“基督教也没有这样的名字。”

“英文是奈莉,翻译成俄语就是叶琳娜。”

马柳特卡沉吟了片刻,抬头看了看惨白的太阳逐渐落入蔚蓝的地毯般的大海中。

她随即说道:“多美的海水啊!湛蓝湛蓝的,里海的水是绿色的,而这里的海水却多蓝啊!”

中尉似乎在自言自语:“根据福列利表,应该是三号水。”

“你说什么?”马柳特卡有点心神不宁地回身问道。

“我心里正在思考海水的问题。水文地理学上说这里的海水很蓝。有一位叫福列利的学者把海水的颜色做成了一张表,其中最蓝的是太平洋。根据福列利表,这儿的海水接近三号水的颜色。”

马柳特卡微微眯起了双眼,似乎在幻想着由深浅不一的蓝色绘制而成的福列利表。

“多蓝啊,蓝得都无法形容了。蓝得就像……”她睁开了双眼,猫眼一样的黄眼珠突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中尉那双蓝汪汪的眼睛。她探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小声说:“唉呀妈呀……你的眼睛跟海水一样蓝!难怪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该遭鱼瘟的!”

中尉默默无语。

橘黄色的晚霞映红了天空,远处的海水呈现出墨水一样的颜色,海面上刮起一阵刺骨的寒风。

“刮东风了。”谢明裹紧了皮大衣,扭动着身体说道。

“千万别遇上风暴啊!”维赫尔接过话茬。

“不会的,再说两个小时后我们就能看见巴尔萨岛了。就算起风也没什么,我们可以在岛上过夜了。”

大家又都不说话了。船开始在乌黑发亮的浪尖上摇摆起来。

深蓝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抹细长形的乌云。

“的确不错,要刮海风了。”

“马上就能看见巴尔萨岛了。边肯定就是。巴尔萨岛真是个让人厌恶的地方,岛上都是沙子,一点办法没有!风势不对头了……快点收起帆索!混蛋,快点!又不是你们将军吊带裤上的背带!”

还没等中尉解开帆索,船已倾斜着船身掠过了水面,飞溅的浪花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

“这关我什么事?是马丽亚·费拉托夫娜没把好舵。”

“我没把好舵?该遭鱼瘟的!你想过没有,五岁时我就开始掌舵了!”

滔天的黑浪翻涌着,恶龙一样在船后紧追不舍,呼呼作响,张开大口,撕扯着船舷。

“唉呀,我的妈呀!快点赶到巴尔萨岛就好了。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维赫尔往左边扫了一眼,兴奋地大声嚷道:“到了,这就是那个鬼地方!”

透过飞溅的浪花和黑漆漆的夜色,对面白色的海岸线依稀可见。

“使劲朝岸边划!”谢明大喊,“上帝保佑,快靠岸吧!”

船尾喀嚓喀嚓直响,龙骨也发出吱吱的声音,一个大浪狠狠地拍在船身上,涌入船里的水没过了脚踝。

“快把水舀出去!”马柳特卡跳起来大喊。

“没有瓢用什么舀?”

“拿帽子!”

谢明和维赫尔摘下帽子,发疯似的往外舀水。

中尉迟疑了片刻,也摘下皮帽子,帮起忙来。

比水花颜色还白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低平的海岸,宛如一条玉带,已逐渐清晰起来。

狂风在呼啸,浪头也越来越大。

风狠狠地抽打着船帆,使它看起来像孕妇隆起的肚皮。

破帆像放炮一样啪地一声爆了。

维赫尔和谢明一下子摔倒在桅杆前。

“快抓紧缆绳!”马柳特卡用胸顶着船舵,在船尾尖声大喊。

冷冰冰的巨浪从身后呼啸而至,像巨大的深绿色的肉冰似的压过来,船完全被打歪了。

船正过来后,已灌满了水,而桅杆旁的维赫尔和谢明都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湿淋淋的破帆布条在风中刷刷作响。

中尉坐在船底齐腰深的水中,手画十字向上帝祷告。

“浑蛋……你坐在水里干什么?快舀水!”骂人的脏话有生以来第一次从马柳特卡嘴边脱口而出。

中尉像条小狗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弄得水花四溅。

马柳特卡在狂风中冲着黑夜怒吼着:“谢……明……!维……赫……尔!”

没有回音,只有浪花在翻涌。

“倒霉的,淹死了!”

狂风把即将沉没的木船刮到了岸边,四周都是滔滔的海浪。浪花从后面拍打着小船,船底蹭到沙子上,发出“擦擦”的声响。

“快跳进水里!”说完马柳特卡便跳了下去。

中尉随后也跳进水中。

“用力拉!”

海浪拍打着他们的身体,浪花模糊了他们的双眼。他们揪住缆绳,拼命往岸上拽。船重重地陷进沙子里。马柳特卡一把抓过枪:“把粮袋取出来,拖到这里!”

中尉顺从地把粮袋拖到岸上。

马柳特卡将枪往沙地上一扔又冲着无边的黑夜大喊道:“谢……明……!维……赫……尔!”

听不到回音。

马柳特卡一屁股坐在粮袋上,拖着女人的腔调号啕大哭起来。

中尉站在她身后,不停地哆嗦着。

他又耸了耸肩膀,冲着风说:“简直邪门!……和传奇故事差不多!星期五跟着鲁滨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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