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斯坦尼斯拉夫,你这一夜不错,没有白过。你只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马上喝一杯,再给沙尔瓦打电话。”

斯坦尼斯拉夫警觉地望着古罗夫,他对自己的朋友兼首长太了解了。他早已熟悉,所谓问题,其实就意味着陷阱。

“你还没有问,就吓得我走调儿了。”他把自己杯里的白兰地喝干,靠到沙发背上说:“快说吧,别磨蹭。”

“问题非常简单:某些行家干嘛需要爆炸一辆公共汽车,并且抓住一个恐怖分子?”

“你说什么?”斯坦尼斯拉夫气得张大了嘴。“这是造舆论!为自己的野蛮轰炸进行辩解!无休止地继续进行战争,好让他们大发横财!瞧你问的什么问题!你大概神经失常了!”他敲了敲太阳穴。

“我同意,斯坦尼斯拉夫,”古罗夫平静地答道。“我很高兴你在敲你那颗脑袋。也许你那些小齿轮要开始朝正确方向旋转了。造舆论?在俄罗斯,人们对车臣人恨得还不够么?有几位知识分子感到愤慨,大多数人则认为:应该用坦克把车臣碾平,也好警告别的人放老实一点。将军们力图为轰炸和平的村镇辩解么?将军们用不着为任何事情辩解,他们有飞机和炸弹,将军们干的是份内的事,单是莫斯科的一辆公共汽车不会成为借口和辩解的理由。他们正在大发横财?他们今后还要发财,战争也还要打下去。你是个有经验的侦查员,斯坦尼斯拉夫。你十分清楚,策划一场犯罪并提供充分的证人,让侦查的每个环节丝丝入扣、滴水不漏,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的确如此,”斯坦尼斯拉夫点头同意,“有莫斯科刑侦局和联邦调查委员会的侦查员,有检察院的侦查人员,还有陪审法庭。对这些人全都进行压制和收买是办不到的,因为人太多了。整个机构要像瑞士表一样校正得准确无误。”

“明白了吧?而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得到本来就绰绰有余的东西。但确实有人这么干了,我想弄清楚:是谁?目的是什么?”

“假如这一切不是你杜撰的话。”

“你以为桶是空的,里面没有火药?”古罗夫问道。

“什么桶?”斯坦尼斯拉夫感到惊讶。

“你想象一下,这儿有一只盖着的桶,里面有什么,只有已经听说的人才知道,而那些好奇的人——这就是你我——则在猜测:桶里是什么呀?是水还是火药?不打开它怎么知道呢?”

“钻个洞呗。”克里亚奇科冷笑道。

“那么谁让你钻呢?你干脆建议把它打开,看一眼得了。”

“没那么傻。”斯坦尼斯拉夫的情绪糟到了极点。

“可以走到桶跟前去抽支烟。那些已经听说的人会有所表现。假如桶里是水,你尽管抽吧。可要是火药……”

“他们马上就会对你下手。”

“因此我才给你和伙计们办了保险。”

“噢,感激之至!”克里亚奇科跳起来鞠了一躬,“我可不是做实验用的家兔!”

“别发火,喝口酒吧。”古罗夫又抽起烟来,“给沙尔瓦打个电话,告诉他你不干了。”

“不用你教我!”斯坦尼斯拉夫提高了嗓门,“那么,咱们得泡蘑菇,等着看它爆不爆炸?”

“你今儿个唠唠叨叨,令人厌烦,”古罗夫责备地说,“你不是听见我给伙计们怎么指示的么?别跺脚,别用手枪指着人家,别问一些愚蠢的问题,比如说,有人认为恐怖分子不止一个人。当然啰,有点傻里傻气,可我们身不由己,我们是私人侦探所,奉命调查,人家付钱给我们。假如像你所说的,真正的恐怖分子早就被埋葬了,那么谁也不会留意私人侦探。可是假如杀人犯出于我们不理解的某种目的被保护起来,那么爱打听的人就很危险,有人就会有所行动。他们不会开枪,因为没有必要使好奇的人越来越多,众所周知,杀死一个,马上就会跑来五个。他们不会开枪,但会有所行动,我们应当测出这种行动。”

两个朋友久久默不作声,随后斯坦尼斯拉夫气愤地把白兰地推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点矿泉水,说道:

“假定是这样,可我们怎样发现敌人,寻找恐怖分子,又用什么去证明呢?”

“你呀,斯坦尼斯拉夫,就像乘电梯,一下子就窜到顶层了。可是你应该一步一步上楼梯,把每一个梯级都检查一下。说不定哪个地方裂缝了,踩弯了。一个车臣恐怖分子不值得他们这样费尽心机,大动干戈。他们的心里一定另有盘算。”

“你有些什么推测吗?”克里亚奇科问道。

“很遗憾,”古罗夫耸了耸肩。“除了五名勇气十足的证人外,这个案子里还有一个破绽。铁木尔·扬季耶夫属于一个很强盛的家族,他们不会派这样的小伙子干杂役。”

“也许这是一个家族找另一个家族算账,”斯坦尼斯拉夫犹豫不决地说,随后自己也不满意,皱了皱眉头。“对不起,我说些蠢话。要真的是那样,他们尽可以在本乡本土干掉他,不会把他弄到莫斯科来,安排这出场面动人的复杂的戏。这不是车臣人办事的风格;假如你说得对,这是一出精心安排的戏,那么他就是由特工部门导演的。”

“你爬上花园里的长凳就像征服厄尔布鲁士峰一样慢慢吞吞,那么费劲,”古罗夫笑了一笑。“当然是特工部门,想想看,联邦调查委员会里有哪些我们认识的伙计信得过,咱们少了他们的帮助可不行。”

“巴维尔·库拉根,他现在是上校,一个处的处长。巴维尔是你的朋友,该你去跟他谈,”斯坦尼斯拉夫答道。

“就因为这一点才不合适。”古罗夫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支烟,把它扔掉,喝了一口矿泉水。“抽烟抽得嘴里像喝醉了酒似的。人人都知道我跟巴维尔老早就很要好,要是我跟他见面被人发现,那他就会处境不利,我们也会失去主动权。”

“我也不合适,众所周知,我是古罗夫的人。得有一个库拉根信得过、大家又不认识的人当中间人。”

“不错,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古罗夫若有所思地说,“这就需要采取一种简单公开、谁也不会注意的方法。我们有时也跟联邦调查委员会联手工作,应当找一件公事跟巴维尔见面,不过你和我都不出面。”

“那么谁去呢?”克里亚奇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你最好告诉我,为什么那个无罪而又被判处枪毙的人闭口无言,拒绝作最后陈述?”

“你越来越糊涂了,斯坦尼斯拉夫,这个问题只够乘法表的水平。”

“谢谢你,列夫·伊凡诺维奇,我过去一直以为你喜欢我。”

“我是喜欢你。命中注定,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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