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古罗夫。”侦探用手微微掩住听筒,说道。

“你好,亲爱的列夫·伊凡诺维奇,”一个响亮的男中音答道,“告诉你的美人儿,沙尔瓦·达维多维奇·戈奇什维利不是中亚人,而是格鲁吉亚人,请代我向她问好。”

“你好,公爵,请原谅我们这些不通情理的斯拉夫人,”古罗夫答道,“我在洗耳恭听。你最后一次帮了我多大的忙,我欠你多少情,我都念念不忘。”

“干嘛说些难听的话,亲爱的?男人们可不计较谁帮了多少忙,他们靠友情生活,否则没法活下去。”

“我很高兴你打电话来,谈正事吧,公爵。”

“我有急事要见你。”

“行,今晚六点以后我有空。”

“这会儿才十二点呐,列夫·伊凡诺维奇。”公爵说。

“噢,不错。”古罗夫看了玛丽亚一眼,“好吧,你上我这儿来,不过对不起,没什么招待你。”

“干嘛说些难听的话,我有规定的饮食,酸牛奶我自己带来。三楼,左手边一家,对不对?”

“完全正确,我等着。”古罗夫放下听筒。

“我本想咱们俩一块儿吃顿午饭,”玛丽亚叹了一口气,随后抖抖蓬松秀美的卷发,笑了起来,“就像斯坦尼斯拉夫说的那样,命中注定,无可奈何。”

“这话是我说的,斯坦尼斯拉夫不过是鹦鹉学舌。”

“谁知道是你们谁说的,”玛丽亚往厨房走去,“真的没东西招待人家。饺子,干肉汁块儿,干酪,还有吃剩的香肠。这些东西咱们俩也过得去,招待格鲁吉亚人可不成。”

“公爵会讨你喜欢的,这人性格刚强,脑子聪明,慷慨豪爽,”古罗夫哈哈一笑,“就是肚皮大,但他个子高大,肚皮也就不显眼了。”

“那么你去商店买点肉或鸡,咱们在烤箱里烤一烤。你手上有钱吗?”

“这未必行,”古罗夫犹疑地说,“沙尔瓦说了,他有规定的饮食,那就是说,他吃半只羊才够量,可是咱们用不着忙活。”密探笑了一笑,“我跟他说了,没什么款待他,公爵不喜欢听这话,他会带些又干又硬的面包来。”

“这样做合适吗?他真的是个公爵?他到底是什么人?”

“每个有钱的格鲁吉亚人都是公爵。沙尔瓦·戈奇什维利是在监狱里得到这个绰号的。他以前是个秘而不宣的百万富翁,自己办了个工厂……后来他坐了八年牢,出狱时成了一名驾轻就熟的刑事犯,成了黑社会的‘老大’。据说他当时主宰着加格拉,几乎整个格鲁吉亚的沿海地区。他手下的人跟莫斯科人吵了一架,公爵坐飞机到首都来要搞个清楚明白。年青人上了火,开了枪,留下几具尸体。我当时在莫斯科刑事侦查局工作,我们是侦查员……”

古罗夫沉默了一会,耸了耸肩,略显惊讶地看了玛丽亚一眼。

“一个人要是说他那一代人比当今一代人好,那就意味着这人开始衰老了。”

“你是说你开始衰老了?”玛丽亚调皮地看了他一眼,“哟嗬,这倒挺有意思。”

“这是事实,我开始唠唠叨叨了,”古罗夫答道。“生活在改变,我跟不上。罪犯变了,我还是按老规矩工作。说来谁也不相信,我一辈子没有插队去喝过一杯啤酒,没有拿过人家一卢布,在办公室里从来没有打过人,甚至说话也没有提高嗓音,没有说过话不兑现,没有骗过人,我这人可以送到博物馆当个展品。”

“那么斯坦尼斯拉夫和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呢?”玛丽亚问道。

“我可没说这样的人只剩下我一个,可是我们这一帮人正在消亡,就像猛犸一样。对新事物的到来应当心平气和,而不要开口咒驾。咱们这个星球上有多少种生活方式都变换了,可是地球并没有变得更糟,它只不过起了变化。”

“咱们等的这位公爵是个刑事罪犯吗?他杀过人吗?”

“我难道没有杀过人?”古罗夫苦笑了一下,“我虽然一直说我不首先开枪,可有的时候也得抢先,想活命呀。现在沙尔瓦是个正正当当的商人,跟许多政治家和正在‘清扫’车臣的将军相比,他的双手是完全清白的。沙尔瓦早就洗手不干了,不过,要是别人有时请他当中间人,调解犯罪团伙之间的冲突,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太有意思了!”玛丽亚叫道,“不过说真的,真叫人难为情,咱们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款侍这么一位客人呢?”

有人按了一下门铃。古罗夫不慌不忙、但动作迅速地从抽屉里取出“瓦尔特”手枪,走到门口,边走边顺口说:

“你到厨房去。”他看了看门上的“猫眼”,拉开铁门的门闩,把门打开,大声说道:“你好哇,公爵,请进!”

“你好,亲爱的列夫·伊凡诺维奇。”沙尔瓦的身躯挡住了门口,他一步跨进门槛,伸出一双有力的手。

古罗夫跟他握了握手,看着客人身后的那个年青小伙子。

“司机,”沙尔瓦解释说,同时对小伙子点了点头:“吉维,把篮子拿进来。”

司机向古罗夫鞠了一躬,拎进来两个用白色桌布盖着的大篮子和一桶一米长的紫红色玫瑰。古罗夫把门锁上,觉得浑身发软。客人明白主人的境况,叹了口气,摇了摇他那笨重的头。

“看来你过的就是这种生活。”

“玛丽亚,来见见客人!”古罗夫叫了一声,拎起两只沉重的篮子。

公爵拿起装玫瑰的桶,跨进客厅,向迎面走来的玛丽亚鞠了一躬,把玫瑰放在她脚下的地板上,说道:

“您好,玛丽亚,我叫沙尔瓦。”他用乌亮的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点头说道:“没错,列夫·伊凡诺维奇的女人就该是这个样。”

古罗夫鼻子里哼了一声,把篮子拎进厨房,边走边问:

“公爵,这儿有多少瓶酸牛奶?”

“您好,公爵,很高兴认识您。”玛丽亚伸出手来。

“祝你的家庭和睦安宁,女主人,”沙尔瓦小心翼翼地握了握玛丽亚的手,“聪明人说,美能拯救世界。聪明倒是聪明,可他说得不对,美能驱使男人拯救世界。”

“我一生中收到许多鲜花,可是送我一桶玫瑰这还是头一次。谢谢您,公爵。”

“我本想在路上停下来买个花瓶。”沙尔瓦拎起桶送进厨房,“可又一想,我本来就这个样儿,干嘛要故意装得更好一些?”

“这么多东西往哪儿搁呢?”古罗夫一面取出篮子里的东西,一面喃喃说道。

“列夫·伊凡诺维奇,请你从桌子跟前让开,我亲自把一切都准备好,让玛丽亚帮我摆好餐桌。你呢,把手枪从口袋里掏出来,别老想着拼命。”

桌子上摆不下所有的盘子,有一些只好放在电炉边的台座上:兵豆拌青菜,特制羊肉,扁形面包,一大堆青菜,蜜饯糕,当然还有烤羊肉串,一瓶又一瓶波尔若米矿泉水和白兰地。

“质量嘛,是莫斯科本地的,尽管我在市场上找人反复谈过,可东西是人家的,不是自己的。白兰地我负责,那是第比利斯运来的。”沙尔瓦环视了一下桌上的食品,给玛丽亚递过一把椅子,对古罗夫点点头说:“坐吧,列夫·伊凡诺维奇,你是主人,可是由我作东,因此请听我的。”

“公爵,这些东西咱们一半也吃不了,是不是给我装一篮子,让我款待款待我的伙伴们。我六点钟乘飞机去外地,有工作任务。”玛丽亚两只手掌在大腿上摸了一下,说道。

公爵点头表示同意。他用手指打开一瓶矿泉水,又把白兰地启了封,把酒杯斟满。

“女人靠的是美貌,男人靠的是名誉和朋友。你们什么都不缺,但愿永远如此!谢谢你们接待了我,不过眼下我明白了,我来得不是时候。祝你们好运!”公爵干了一小杯,随即开始吃东西。

他进餐时不用刀叉,而是用双手,但他吃得那样认真,不慌不忙,津津有味,使本来节食的玛丽亚也不由自主跟着他多吃一点。沙尔瓦擦了擦胡子,对玛丽亚微微一笑,把几个酒杯斟满。

“女士,给我们讲几句吧。”

“好的,”玛丽亚举起酒杯。“我这一生非常幸运。我的女友们抱怨说,男人没有了,都变坏了,烟消云散了。可是我很走运,我有一个百分之百的男人,他的缺点足以遮挡厄尔布鲁士山,让你视而不见,可是他的力量足以移走厄尔布鲁士山。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是个幸福的女人。那么让我们为我周围的男人们干一杯。”

沙尔瓦用他那双大手鼓了鼓掌。

“玛丽亚,我一眼就看出你很聪明。可是这番祝酒词单凭聪明是讲不出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放在玛丽亚面前。“需要帮助时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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