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洛夫通过高频机给古罗夫打电话,向他报导一项消息。

“你是将军,那你就来决定吧,”古罗夫说,“科尔夏诺夫负责总统的生命安全。你可以通知他,说有一批侦察资料及其他。我本人相信,我们一定会失去总统。因为他的关系我决不会异常高兴,不过他是俄国的总统。而且,彼得,我在侦查局干了一百年,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杀害人。请你原谅吧。”

“上帝会宽恕的。列瓦。你有什么建议呢?”

“完全搁在一边,我亲自截获福金。”

“如果办不成,他们将杀害古罗夫上校,而奥尔洛夫将军却一无所知。警卫有过失,他们,他们的额头比灯柱还多。也许,你要说些什么话?”

“我不知道啊!”古罗夫脱口说出了一句话,他提高嗓音:“他们只是在那天才会出现。你只要事先告诉我,叶利钦哪一天才会走到民间去。”

最近几天古罗夫不在凉台上露面,不走近窗口,情绪很不好,好像得了麻痹症。自然病情不严重,但是使古罗夫至为恼怒的是,他意识到福金对蓄意谋杀一事已经过缜密考虑,不过打错了主意,他这个密探看不透彻,这种企图有什么用处。

古罗夫实际上铲除了一个狙击手:这对侦探有好处,对总统没有好处。警卫队仔细搜查所有的顶层阁楼和像样的窗户,叫出入住房及来访者登记,因此狙击手不可能露面。也许会出现某种超现代化的无线电操纵的导弹?他们要在十俄里以外的某个地方发射这种导弹,假如真会这么办,那就把人抓去吧。但是这与福金和伊戈尔·斯美尔诺夫小孩有什么关系?他们想必是中心人物。福金和“克普鲁弗”领袖最近一次的会晤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或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古罗夫接连几个钟头学玩台球,本领没有学到手。奥列格,一个会玩台球的人,从楼上下来,走进台球室,打败了密探。有一次,奥列格跑来了,挥挥手:

“列夫·伊凡诺维奇,真值得仔细瞧瞧。”

在他们居住的别墅对面的两幢房屋附近停放着一部溅满污泥的“梅尔谢杰斯”牌的豪华小轿车。四个男子汉,其中一个显然是他们的上司,穿着一身现今民警的制服——长长的大衣,优美的发式,手里提着一个皮革的公文夹或是旅行袋,鬼都分辨不清楚。古罗夫以为,这是一个很大的皮夹子,他们把带的钱放在里头。两个走狗——爪牙,显然是间谍警卫员,还有个男人,不引人瞩目,但却很伶俐,也许是司机。这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想方设法不要在稀松的土里弄脏自己的皮鞋,他们绕过了一栋房子,又绕过了第二栋,在那建设着的市镇的深处消失不见了。

“我把汽车的号码记下来了,”奥列格说,“让我们查对一下吧。现在大伙儿不买不动产,等候选择的机会。人民都非常谨慎,既然明日有人会把你的一切抢走,你干嘛还要付钱呢?”

“但是在他们之中没有射击手,”古罗夫满怀信心地说。“就是说,只不过是熟悉一下采取行动的地点。”

住宅中的电话铃响了。古罗夫从窗帘旁边走开几步,取下听筒说:

“是我。”

“列夫·伊凡诺维奇,依照各种情形来推测,昨天晚上有人带走了伊里亚·卡尔采夫。”克里亚奇科飞快地说。

“客人们已经出现了,”古罗夫心平气和地回答,“我希望,他们没有把伊里亚打成残废吧?”

“你放心,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们的祖宗用过烧红的钳子,现在什么事都得讲仁道。”

“请你甭说,斯坦尼斯拉夫,大约两年前我在很近的距离以内就见过这种钳子。”古罗夫回答,渐渐地摆脱恶梦似的回忆,他摇摇头。

密探放下了听筒,走到酒吧间跟前,两个警卫员感到惊讶,因为他喝了相当多的一份威士忌酒,就像喝白开水似的,没有用果汁下酒。

“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个山鹰,休息完毕了。”古罗夫还是拿起一只齐墩果。“让我们好好地动动脑筋,他要在什么地方确定自己的阵位,他要从何处把我抓住呢?”

前一天晚上,伊里亚·卡尔采夫在自己住宅旁边从一辆小汽车里跳出来,顺便走进一间金碧辉煌的新超级市场,超级市场不久前出现在气味难闻的又破又脏的食品商店那个地点。从前那里经售什么商品,现在经售什么商品,讲它没有啥意思,因为任何一个人今天都知道这件事。食品好像一阵倾盆大雨,一下子落在几个柜台上;物价也像雨后春笋一般,一下子高涨起来,真难办。过去,物价慢慢地上涨,人们悄悄地发出怨言,但是现都不拒绝采购那些从前没有人熟悉的食物,人人的食欲依然如故。

卡尔采夫亲自去观察,有个老太太在诅咒叶利钦和整个政权时,购买干酪,她挑选很久,蹙起额角,终于用一个多节瘤的指头戳了一下,正是这个指头有七十年逐一地挑拣腐烂的土豆。她说道:

“给我三百克,可以多一些。”她说出了卡尔采夫没法说出的法国干酪的名称。

超级市场中整齐清洁,身穿制服的窈窕淑女来来往往,自然没有排队购买商品。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购物,向现金收款处走去,此处真的聚集着两三个人。但一切都是自动化的,非常现代化的,女出纳员用修短指甲的纤细的指头拿起您买到的东西,把您领到某个售货窗口,嘎吱一声响,那里就忽然显示出一个数目字,买主收到交款取货单,便很满意地走回家去。

有一回卡尔采夫的妻子问道:

“伊里亚,什么地方有熏制的火鸡?”

“怎样的火鸡?我没有买过什么火鸡。”

“不要迷惑我,收款取货单上写了一处‘熏制的火鸡’和价格,顺便说说,不便宜。”

卡尔采夫在民警机关工作不是头一个十年,他立刻明了是怎么回事。人们在西方可以臆想出任何一种制度,俄国人从前偷窃,他将来还会偷窃,他准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出路。在现有情况下偷盗制度像橙子一样简单。那个买到一车食物的人不想去依照“盲目的”收款取货单来检验他买过哪种货物,他们只是给他记入了哪种货物。

翌日卡尔采夫决定去找经理谈话。这个侦探十分清楚地知道,他没有什么法律上的权利,他得到商品后就走了,而他有没有熏制的火鸡,谁也不知道。他只不过是很想望望经理的眼睛,想了解这是合营企业还是私人首次开办的企业?他们不让卡尔采夫去见任何经理,二流子职员在大厅中游荡,心中极端地不满,因为有人惊扰他,于是走开了,有十来分钟不在原来的地方,也许他没有去见经理,顺便去厕所里解个小便,回来以后严肃地说:

“经理在开会。”

卡尔采夫立刻放下心来,什么都摆在原来的地方,镀镍的柜台,充足的货物,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正如在贸易上行窃那样,他们还是继续行窃。就像这家商店里的顾客那样,他仍旧是非亲非故。一切都处于正常状态中。诚然,住在邻近的楼房中的居民们很快就明白:他们在得到收款取货单之后十分仔细地核对注明现品的字据。但是收款处的小姐们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一,她们很快地记往常来的顾客,迅速地掌握谢尔洛克·霍尔姆斯法。用手抚摸这个闭紧嘴唇、戴着眼镜的阿姨很危险,而那个披着敞开的斗篷、咧嘴大笑的男人是一只人人知道的山羊,可以给他添上一架钢琴,他也觉察不出来。

卡尔采夫顺便走进了超级市场,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小纸条,妻子在小纸条上写明,应当购买什么东西,他很认真地完成了任务,把篮子摆在女出纳员前面,她把他购买的全部物件很快地算了一遍,便搁在一边了。密探拿起收款取货单,想仔细研究一番。这个小姐用那珊瑚般的嘴唇流露出和蔼的微笑,并且说:

“您在欺侮人,我们都十分清楚地了解您哩。”

事实上这就意味着承认,出纳员们在捣鬼,这个小姐流露出令人倾倒的微笑。密探感到难为情,就把食物塞进他经常携带的布提包里,从商店里走出来了,但走了几步就失去知觉了。

当卡尔采夫恢复知觉时,他首先想到的是现在一定变成大煎蛋的二十个鸡蛋。

“你看……”于是他破口大骂,“我跌了交,撞伤头了,你妈的,我在啥地方?”而在这时他才想到他是坐在安乐椅上,手和脚都给紧紧地扣住。房间不算大,没有家具,也没有什么人,他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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