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喜欢自己的领袖和朋友,而在经济问题中简直是敬若神明,但他深知政治家杜波夫的缺点,企图开导他。

“政治家好像一个演员,他在观众厅前面活动。你的体重多了五公斤,要不就是十公斤。为什么比尔·克林顿每天早晨跑步,而你竟不会强迫自己做做轻微的体操呀?你需要一个导演……我不知道总统候选人的竞选班子是由哪些人组成,我甚至看见你有一些必须根除的缺点。”

“对,对,我同意,尼古拉。而你就不能建立一个这样的班子并且率领它吗?”杜彼夫问道。

“不,这里需要具有职业技能的人,我没有这些必要的知识。”

“而我有这样的知识吗?共产党员们、比斯科维梯和将军们都有这种知识。”

“你住口!除我而外,谁也不要听见你说这种话啊!”阿连托夫甚至向四面打量了一下。

朋友们待在党领导人的办公室里,外人在任何时刻都有可能走进来。

“在我们之中只有你一人声望很大。党就指的是领袖,人们投票赞成你,而不是投票赞成党。你拥有雄厚的知识潜力,而你缺乏讲得通俗易懂的能力。”

“我听过这种意见,但是我不会简单地、在行地思考问题,而且我不愿意高呼口号。”

“你所愿意说的话,请你就在自己厨房里讲吧!”阿连托夫发怒了。“而在自己的选民面前你一定要用他们的语言说话。”

有人敲了一下门,杜波夫的助手走进来了:

“请你们原谅,我没有妨碍你们吧?”他走到桌子跟前,放下公文夹。

“恰恰相反,你来得很及时,我应该走了。”阿连托夫飞快地说。

“请等一等,尼古拉,”助手说道,“叶夫兰皮·伊巴季耶维奇写了一篇出色的演说,”他指了一下公文夹。“行文巧妙,证据确凿,讽刺得恰如其分,但是你明白么……”

“我明白,”尼古拉打断他的话。“应该把它缩短二分之一,打上句号代替逗号,勾去外国话,删除讽刺语,对不对?”

“我不想这样粗野……”

“两只皮靴才能配成一双!”阿连托夫又打断他的话。

“请你住嘴,”杜波夫突然提高嗓音,几乎要用拳头捶桌子,“你不是我的保姆!既然你这样聪明,又满怀信心,请让我们拼凑一个司令部,推举你当候选人吧!”

“好,杜波夫!只是请你不要在一个句子里把‘住嘴’和‘请’这两个词联结在一起。”

“只可简短地,毫无根据地叙述乘法表,”杜波夫用的是更低的语调,但是相当生硬地说。

“马克思的学说之所以具有无限力量,是因为它放之四海而皆准!”尼古拉哈哈大笑了。“您是自己提起乘法表来开始演讲的吧。许多人都熟悉乘法表,观众一下子就会喜欢你!”他挥了挥下,就走出去了。

阿连托夫驱车去和尤里雅相会。姑娘从巴黎回来之后,他们实际上每星期见一次面。他不知道尤里雅在莫斯科失踪一昼夜了,他认为是她在飞机起飞时耽搁了,但是他觉得这个姑娘有些什么话没有说完,同时他相信,她那没有说完的话和另一个男人在尤里雅的现实生活中出现这件事毫无关系,不过他认为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

现在他乘坐汽车穿过密集的人流:那些骂娘的,不断地发出信号的汽车竞赛运动员。他所想到的不是亲爱的女人,而是自己的男友和政治上的同盟者。尼古拉喜欢杜波夫,杜波夫以其为人坦率和文化修养把他降服了,老一辈,甚至不是父辈而是祖父辈的少数人才保留有这样的文化水平。父辈们多数受到从前的毒害,变成了残废。即使他们十分熟悉斯大林,可是一些朋友们在口中喊着他的名字时相继死去,一些人受到他的思想的熏陶在工地上受了内伤,许多同龄人咒诅领袖,而又虔诚地信仰他的思想。父辈们在这样的时代度过了童年和青年的岁月,他们都不会承认,他们受到了欺骗。今日的祖父辈受到另一些人的教育,尽管也有人诽谤他们,欺骗他们,但在他们身上却保留着祖先的血液,他们知道可以不到教堂里去,可以不信仰上帝,但是也知道,他还存在着。

尼古拉并不知道,杜波夫要怎样保持纯洁和文化水平才得以置身于政界。但他坚信,时机一到,正是这等人才能拯救俄国。阿连托夫尊崇朋友,认为今日的民主党人中杜波夫是个至为优秀的,很有前途的总统候选人。尽管尼古拉也许最明确地知道朋友的缺点,不相信在选举中他能够凯旋。阿连托夫并没有自负的毛病,十分清醒地评价自己,认为自己是个颇为现实的觊觎高位者,但时运不在今日。他名声不足。只有莫斯科、彼得堡两地知道阿连托夫其人,但是俄国幅员广大,在当选为总统之前,必须在上层人士中“投入赌注”,“快速地运作起来”。应该最大限度地利用这次选举运动,在电视屏幕上和杜波夫并列,经常抛头露面,使观众非常熟悉。必须使选民将杜波夫和阿连托夫视为统一的整体。

总统已经犯了许多错误,车臣在其中占有主导地位。物价波动、经常不支付工资,在俄国人的意识中,沙皇在各个领域都是有罪的。俄国自古以来就如此。古拉格派和过去年代建设的噩梦,惊奇地自人类的记忆中消失,伟大的胜利和制度仍旧存在。人类不希望明了,人类本身不是归功,而是违背现有秩序,支付出数以百万计的父辈和母辈的性命才赢得这次胜利,甚至在半个世纪以后谁也不知道这种损失的真实数字。而秩序呢?也没有什么,在任何监狱中都制定有理想的制度。违反制度者将要遭受到枪毙的惩罚,或者被调到实行更严厉的规章制度的地区去。监狱——它总是监狱,人们渐渐会习惯,他们看不见别的生活环境。

简单地说,今天,一九九六年春天,共产党的领袖在六月份就要举行的总统选举中也获得俄国人的大力支持,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备受宠爱的人;共产党始终保障社会制度,保证每个人——聪明人、蠢人、勤快人、懒汉——有一碗饭吃。

但是要知道,现任总统也就是前任总统。他毕竟是全俄的最高统帅和专制独裁者。电视、报纸和无线电广播批评过总统所犯的错误。但是他的已倒台的前任还宣告,只有无事可做的人才不至于犯错误。总统由全民选举,每个俄国人都参加这次选举,因此,今日每个俄国人都和总统一起承担一部分过失。一个人极难说出:“我犯了错误,智力不足”这句话,而且也极难重新开始生活。

共产党人的领袖和现任总统都是当前争夺政权的主要觊觎者。除开他们而外尚有三十多个争夺王位的候选人。如果这三十个人都不能团结起来,那么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有三十分之一的成功机会。

啊,不是什么都像开口说的那样简单,尚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我们一定会看见,这些不同的表现形式将会怎样向前发展,要知道在选举之前还剩下四个月了。

除开总局局长奥尔洛夫和上校古罗夫之外,副部长巴尔金的办公室里还有反间谍局的副局长中将沃洛金。

巴尔金就座于会议桌首席。紧靠办公室主任右手坐着一个反间谍工作人员。奥尔洛夫在沃洛金对面,古罗夫照例在他的主人旁边坐下来,但是没有挨得很近,而让他的邻座空着。

“大家都是认识的,谁也用不着介绍,他们马上会把咖啡送来。”

“工作多极了,因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闹出了一件风流韵事,所以许多将军们才在这个地方集会,给挤得水泄不通,”沃洛金激动地说,“我不知道,说实在的,我们集合起来要讨论什么呢?巴黎的一则荒谬故事,为什么这个姑娘要从谢列梅季耶沃溜走。已经过了十天了,谁也不对这个小姑娘感兴趣。”

“斯捷潘·西多罗维奇,”巴尔金皱起眉头,“我们是在你们的部门倡议下才集会的。自然,我们正想倾听您讲话,为什么我们要集合。对不起,我老实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两天以前古罗夫和上校库拉根共进午餐时曾把那个在巴黎结识尤里雅的小伙子的相片拿给他看,临别时密探把一个信封和一支自来水笔挪到反间谍工作人员面前。库拉根不想去拒绝,便写道:“维尔丁上尉”,可见他承认了特工机关正在研究这个问题。古罗夫暂时不把他所获得的情报告诉任何人,甚至不告诉克里亚奇科和奥尔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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