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拂晓前,守卫苏维埃国家西部国境线的边防军夜间执勤组和侦察兵群发现,天空出现了异常的现象。前面,在国境线以远的地方,在希特勒匪帮占领的波兰大地上空,黎明前的天幕刚刚泛出衰微的曙光。突然,在遥远的西部天际,在经过了短暂的夏夜而逐渐变得暗淡无光的群星中,闪现出一些从未见过的新星。这是一些亮得非同寻常的星星,它们色彩纷呈,如同焰火在喷射着忽而红、忽而绿的火花,而且不是悬在那里不动,而是穿过夏夜迷蒙的群星,不停地向东边缓缓飘来,最后遮住了人们的整个视野。与此同时,西边传来了大批发动机的阵阵轰鸣。

发动机的噪音骤然加大,充斥四野。最后,五颜六色的星光越过无形的空中国境线,出现在侦察兵群的上空。数百架亮着翼灯的德机闪电般闯入了苏联领空。

边防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不祥事件弄得惶然不安。他们来不及弄清这种毫无顾忌的入侵究竞意味着什么,刹那间,只见一片突然出现的闪光把西方黎明前朦胧的夜空照得通亮;炸弹掀起的一股股黑色尘柱拔地而起,苏维埃国土边境前沿地带顿时火光冲天,接着四周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可怕的爆炸声,远方大地也颤抖起来。连日来隐蔽集结在边境附近的数千门火炮和迫击炮,向我国边境地带开火了。顷刻之间,保持着沉默和警觉的国境地带变成了轰鸣、火焰纷飞的战线。

希特勒德国背信弃义进攻苏联的序幕就这样揭开了,苏联人民抗击德国法西斯侵略者的伟大卫国战争就这样展开了。

当天早晨的同一时间,从巴伦支海到黑海,在绵延三千余公里的整个苏联西部国境线上,都开始了军事行动。炮兵和航空兵对边境目标实施了加强射击和野蛮轰炸后,德国、芬兰和罗马尼亚的三百余个师开始侵入苏联国土。法西斯部队着手实现所谓的《巴巴罗萨计划》,即希特勒德国将领们精心炮制的远征苏联的计划。

三个强大的德国集团军群开始向东方进军。北部,莱耶勃元帅调动自己的军队沿波罗的海沿岸地区向列宁格勒进击。南部,伦施泰德将军率军直指基辅。而敌人最强大的集团军群则在漫长战线的中央地区展开了军事行动。在这一地区,从边境城市布列斯特开始,有一条宽阔的沥青公路一直伸向东方——经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俄国古城斯摩棱斯克,过维亚兹马和莫扎依斯克,通向我国首都——莫斯科。

指挥这支中央集团军的希特勒将领是台奥多尔·冯·勃克元帅,他掌握着五十余个步兵师,配备有古德里安和戈特二将军指挥的两个强大的坦克群。这两个坦克群就好象两把势如千钧的攻城槌,预定要从南北两面突破布列斯特的防御,直捣我后方腹地,并象一把巨大的铁钳,于几天后在明斯克汇合。这意味着敌坦克群将把我军配置在边境地区明斯克和布列斯特之间的几个师一举包围,切断它们同我军的联系。希特勒总参谋部向中央集团军下达的任务就是要在第聂伯河右岸国境附近将苏军主力包围并加以歼灭,而后长驱东进到斯摩棱斯克及其以远的地方,最后逼近莫斯科。敌人的算盘是不待苏军统帅部在后方重建步兵师投入前线,以代替第聂伯争夺战中被歼的各师,德军的坦克就会攻进莫斯科,从而结束苏德战场的战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已经持续了两年,这期间,希特勒军队从未遭到过失败。它打垮了波兰,占领了丹麦和挪威,夺取了比利时和荷兰,重创了英法军队并征服了法国。就在进攻苏联前不久,希特勒军队又在巴尔干战争中取得了辉煌战绩,占领了希腊和南斯拉夫。希特勒的将军们被这些胜利冲昏了头脑,自信能够迅速而顺利地结束东征大业。这次远征事先按日排定了每一个步骤,在战争前夜的酒宴上,德军军官还为四星期后在红场举行庆祝胜利的阅兵典礼而频频干杯。

战争初期态势似乎证实了这些自信的设想是正确的。战事的发展异乎寻常地有利于希特勒军队。敌人的进攻非常突然,所以边境地区的苏联军队被猝不及防的夜间袭击弄得措手不及。甚至在战争爆发后的头几个小时内德军航空兵即得以把我军停放在机场和坦克营地的飞机和坦克大部摧毁。因此,敌人赢得了制空权。德军飞机不时在我军后撤的纵队上空盘旋,轰炸弹药库和燃料库,袭击城市和铁路枢纽,高速的梅塞施米特式飞机在我野战道路上空盘旋,跟踪我小股兵力,甚至追袭我向东跋涉的孤身战士。

乍一看来,一切都是严格按照希特勒大本营制定的计划进行的。正如计划规定的那样,古德里安和戈特的坦克果然于六月二十七日在明斯克城下会师了;法西斯匪帮夺占了白俄罗斯首都,并切断了我部分军队的退路。三个星期后,七月十六日,德军几支先头部队攻进了斯摩棱斯克。由各地后撤的苏军连番苦战,不断陷入敌人包围,遭受了重大损失,战线只好逐步东移。柏林的报刊已经在大肆吹嘘胜利在即,妄称红军已被歼灭,德军师团进入莫斯科已指日可待。

然而,正是从战争爆发的最初几天起,就已经出现了希特勒统帅部根本无法预料的某些情况。尽管德军在最初的一系列战役中取得了成功,但其结果却不得不使某些深谋远虑的德军将领和军官陷入沉思。东方的这场战争与西方似乎截然不同。这里的对手不同,他们的行动也把德军官兵惯常的意绪全部打乱了。

一踏入苏联国境,这种情况便出现了。尽管苏军遭到敌人出其不意的袭击,损失了技术装备的大部,并且是同异常强大、数量上占有优势的敌人交战,但他们的抵抗却是惊人的顽强,而每一次胜利,甚至一次微不足道的胜利,都要付出极为昂贵的代价。按照德国军事科学的法则来看,只要苏军部队与主力失去联系,陷入包围,就一定会立刻缴械投降,但他们却仍在奋不顾身地进行殊死抵抗。即使他们被打散,被分割成小股,陷入进攻之敌的深远后方,看来已绝对难逃被歼厄运,这些苏军指战员也并没有放下武器,他们穿过密林沼泽,向东跋涉,沿途果敢地袭击敌军辎重和小股部队,强行突破战线,同自己的部队会合。有的人虽然留在敌后,却组织起武装,展开了残酷的游击战,把被希特勒军队占领的苏联各州的居民吸引到这场逐步展开、声势日益浩大的斗争中来。

苏联人这种异乎寻常、难以解释的不屈精神,使许多德军统帅大为震惊,陷入惶恐不安之中。往日在西部的历次征战中,德军无论同谁交战——波兰人也好,法国人也好,英国人也好,希腊人也好,他们面对的战线总是一条早已习惯了的战线。战线的另一侧是一个慌忙退却、溃不成军的对手,他们的力量日益遭到削弱,最后只好束手就歼。德军开到哪里,哪里就成了被它牢牢占领的被征服的土地。

但是,俄国的一切却迥然不同。战线那一侧虽然也是一支频受挫折、连连退却的军队,但与往昔几次西方战役中出现的一般情况却有天壤之别:这些部队的抵抗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在向国家纵深撤退的过程中变得愈来愈顽强,虽然它们在军事上受到的挫折是那样沉重。

红军在前线的抵抗也一天天变得更为坚强。继白俄罗斯西部各州和别列津那河沿岸几次猛烈的后卫战之后,我军在斯摩棱斯克城下展开了长期的浴血奋战,使敌人开始尝到猛烈反击的滋味。在敌参谋部办公桌上,除了关于获得胜利、夺占大片苏联领土、迅速向俄国纵深推进的各种战报外,苏军在最初几次战斗中重创敌军数字的报告和综合战报,也摆到了德军将领面前,使他们感到了令人胆寒的不祥之兆。这些伤亡是法西斯统帅部的计划始料所不及的。

就连战线后方的大片土地,敌人也无法视为已占领和已征服的地方。这片土地完全可以称之为战场。因为那里到处都展开了武装斗争——有的公开,有的隐蔽,但其激烈和顽强的程度却始终是空前的。苏军部队奋勇厮杀,突出敌人的重围;成百上千支小部队从敌后向前线冲杀。在密林深处和人迹罕至的沼泽地带,共产党地下组织领导的全民游击运动也蓬勃开展起来。这是一股不可征服的威慑力量,它使侵略者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实际上占领者把手伸到哪里,哪里就变成了战场。从德国法西斯军队的先头部队一线到苏联边界,这片战场的纵深竟达数百公里。

但局势毕竟依然异常严重,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还处在生死关头。不论法西斯强盗的伤亡何等惨重,但目前德军进攻的规模并未因此而明显地减弱。敌人还拥有巨大的兵力和技术优势,仍然在疯狂地向前推进。初期的重大胜利使希特勒官兵军心大振,德军统帅部还握有大批预备队,可以补充前线的伤亡,而在敌后,西欧的整个工业都在为希特勒军队生产军火,为这支进攻的军队源源不断地提供坦克和飞机、武器和弹药。

苏军频遭敌人打击,一面进行艰苦战斗,一面继续向东撤退。白俄罗斯、乌克兰和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领土均被敌人占领。人民多年来创造的巨大财富落入了希特勒匪徒的魔爪。我国千百万同胞沦入法西斯可怕的统治之下。后撤的苏军越来越靠近莫斯科——可爱的祖国的心脏。

手持武器东撤的军人们心情极为沉重。后退的每一步都好象踏在他们的心上;每当路过城镇和乡村,他们无颜直视那些怀着默然无语的疑问,用期待和求助的目光看着这些保卫者的妇女和儿童。每向后退一步,压在心上的铅块就要重上一分,他们感到祖国和人民、亲人和朋友正面临着无法摆脱的可怕的危难。每让给敌人一寸土地,他们心中对侵略者的仇恨怒火就燃烧得越加猛烈。战士们心中的悲愤和痛苦、羞愧和悔恨、仇视和忧虑——所有这些感情仿佛统统在炉火中烧熔着,合成了一种新的高硬度的合金——磐石般不可动摇的顽强战斗精神,不惜任何代价誓死阻止敌人的钢铁决心。于是,在挫折和失败的痛苦道路上,战士们的心中产生了一种伟大的、坚不可摧的夺取胜利的意志。

就在这退却的充满痛苦的黑色日子里,我军部队中出现了关于布列斯特要塞的传说。它最早出自何处,谁也说不准,但人们交相传告,很快使在从波罗的海沿岸到黑海之滨草原的绵延千余公里的前线上不径而走。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传说。人们纷纷讲述着在距前线数百公里的敌占区深远后方,在布列斯特市附近,在苏联边境古老的俄国要塞里,我军正在同敌人进行着英勇的战斗,激战延续了许多时日,好几个星期。据说敌人把要塞包围得铁桶似的,正在对它发动疯狂的攻击,但是伤亡惨重。无论是炸弹还是炮弹都无法摧毁要塞守军的斗志;保卫要塞的苏联军人誓死血战到底,绝不向敌人屈服,希特勒强盗提出了种种劝降提议,但回答他们的却是射击。

传说是怎样产生的,人们不得而知。也许,我军部分指战员冲出布列斯特地区后,潜过德寇后方,然后又穿过前线,把这个消息带了回来。也许,某个法西斯匪徒被俘之后,做出了这样的招供。还有人说我轰炸机上的航空兵也证实了布列斯特要塞还在战斗。他们在飞袭位于波兰国土的后方军事目标的途中,当夜间飞临布列斯特上空时,发现了下方炮弹爆炸的闪光,发现了机枪射击时跳动的火光和曳光弹划出的长长的弹道。

但所有这一切终归只是口述和传闻。至于我军是否确实在那里战斗,参战的是哪些部队,这些都难以证实:同要塞守军没有无线电联络。因此,关于布列斯特要塞的消息,当时只能是一个神话般的传奇。然而这一振奋人心的英雄传奇,对人们却是那样的不可缺少。在痛苦而严峻的撤退的日子里,它深深铭刻在军人的心底,给人们以鼓舞,使人们产生了夺取胜利。的斗志和信念。许多当时听到这个传说的人,仿佛良心受到了谴责,都在自问:“可我们呢?难道我们不能象他们那样在要塞中战斗?为什么我们要撤退?”

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年长的士兵就会仿佛抱愧似地为自己开脱,他们往往会说:“赶情是要塞嘛!那里头防守方便。高墙啊,工事啊,火炮可能也多的是。所以才能支持这么久。”

好一个要塞!这个词本身似乎不言而喻地就说明了优越性,解释了神奇的守军能够长期坚持斗争的原因。但是,在前线战斗过的人当中,一真正知道布列斯特要塞,并能向同志们介绍实际情况的又寥寥无几。

位于布列斯特附近国境线上的要塞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要塞呢?难道它的工事真是坚不可摧,它的大炮真是威力无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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