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天性的命令,意志能威严地压倒障碍,通过眼神予以表现,并且毫无虚饰地穿透人的外壳,这种神奇的作用如果不是从电力的实质中吸取养分,又能从何而来呢?——《路易·朗贝尔的心智历程》①。

①巴尔扎克的小说《路易·朗贝尔》于一八三三年初版时的书名。

就目前人的认识状况而言,我认为该理论是可资探讨的最新颖、最奇特的理论。它几乎是一片处女地。我希望能通过有益于人类思想史的观察,论证这一珍贵的科学童贞的系数比。碰到这类稀奇古怪的事,不论哪一方面,在拉伯雷①时代已经相当困难;而如今要解释其存在说不定还要困难:邪恶与美德,一切不都得在它周围睡着了才行吗?从这方面看,佩罗②虽不是巴朗什先生③,倒可以不知不觉在《睡美人》中制造一个神话。人类值得赞赏的特权,其天性何等烂漫!他们的作品是琢磨出刻面的钻石,折射出各个时代的思想,并使其大放异彩。洛图尔-梅兹雷④这位风趣的人,比谁都擅长挤奶似地挤出思想,他不是在《穿靴子的猫》中发现了广告的神话吗?现代威力极大的广告,它贴现无法在法兰西银行找到票据的东西,即:世上最傻里傻气的公众的全部思想,最不轻信的时代的全部轻信,最自私的世纪肺腑中的全部同情心。

①拉伯雷(约1494—1553),法国作家,渊博的人文主义学者,其代表作《巨人传》名闻遐迩。

②夏尔·佩罗(1628—1703),法国作家,以写童话著称,其童话集《鹅妈妈的故事》收有《小红帽》、《睡美人》、《穿靴子的猫》和《蓝胡子》等作品。

③皮埃尔·巴朗什(1776—1847),法国哲学家,神秘主义者,其历史哲学与神秘社会学相结合,着有《感情与文学艺术的关系》、《社会轮回论》等。

④洛图尔-梅兹雷是巴尔扎克在《时尚》杂志的同行,一八三〇至一八三四年间两人过从甚密。这位花花公子型的记者给小说家提供了《人间喜剧》中不少人物的原型,尤其是《驴皮记》中拉斯蒂涅的原型。一八三二年他创办《儿童日报》,利用刊登广告等手段大获成功,每年赢利十万法郎。

然而,每天清晨,难以计数的大脑鸡鸣即起,它们如饥似渴地寻求思想,因为它们掂得出思想中金钱的分量;它们急于猎取思想,因为尘世的每种新情势创造出它特有的一种思想。在这样的时代,在巴黎一个千人踩万人踏的场地,能找到还能提炼出一片金子的脉石,不也是立了一小功吗?这是一种奢望;不过请原谅作者的傲气:做得更好些?应该承认这是合情合理的。真正离奇的是,自从人会走路以来,谁也没想过他为什么走路,如何走路,是否在走路,能否走得更好,走路时在做什么,是否有强制规定、改变、分析他走路的办法:与世人研究过的一切哲学的、心理的、政治的体系有关的问题。

嗳,怎么搞的!科学院新近去世的马里埃特先生①,在观察水流的缓急、桥拱的开度、四季大气的变化引起的差别时,计算出在每个划分得最小的时间单位中流过王家桥每个桥拱下的水量,却没有一位学者想到借助二项式定理,寻求、测算、掂量、分析、提出人在或快或慢的行走中可能失去或节省的力气、生命、行动的流量,和我们在恨与爱、交谈与闲扯时所耗费的无以名之的东西的流量!……

①应为马里奥特(1620—1648),教士和物理学家,一六六六年创立的科学院的第一批院士。他所做的大量实验证实了伽利略发现的物体运动理论和伽利略、帕斯卡尔等的流体静力学理论。

唉!许许多多的人,个个以脑颅的宽阔、脑髓的沉重和他们的脑回著称;一些力学专家,最后还有几何学家,演绎出数千个关于物质运动的定理、命题、辅助定理、系定理,揭示了天体运动的法则,抓住了反复无常的潮汐,用几个无疑在海上十分安全的公式将其系住;但是,无论是生理学家,没有病人的医生,无所事事的学者,还是比塞特精神病院的疯子,疲于计算麦粒的统计学家,或随便哪个人,谁都不愿意思考人的运动法则!……

怎么!比起《步态论》这小小的一册书来,你们竟更容易找到夏尔·诺迪耶在完全庞大固埃式嘲弄挖苦的《波希米亚国王的故事》中引用的《论先人的拖鞋》!……

然而,早在二百年前,奥克桑谢纳伯爵①就大声叹道:“是走路令士兵和廷臣精力衰竭!”

①奥克桑谢纳伯爵(1583—1654),瑞典政治家。

尚波利翁①,一位几乎被遗忘的人,已经淹没在三万个名人姓氏大洋中的人——一百来个姓氏十分勉强地漂浮在这洋面之上——,在释读象形文字中耗尽了一生,从具有稚拙形体的人类思想,到被一位牧民发现、由商人们加以改进的迦勒底字母的过渡;从书写元音化到印刷的另一个过渡,最终把话语固定下来;但是无人愿意索解人的步态流传万世的象形文字!……

想到此,我学着确实有点模仿阿基米德的斯特恩的样子,把手指关节拉得格格作响;我把便帽扔向空中,大声叫道:EureCka!(“我找到了!”)②

但究竟为何这门科学有幸被遗忘呢?它不是和其他科学一样明智,一样深刻,一样无聊,一样可笑吗?在其推理的依据中,难道没有一点点挺可爱的荒谬,没有无能为力的恶魔扮的鬼脸?在此,人不总是象他可能在别处一样高尚得滑稽可笑吗?在此,他不总是儒尔丹先生③,作散文却不知道在作散文,走路却不了解走路提出的高深问题?为何人的行走被漠然视之,为何人们宁愿关心天体的运行?在此,我们不是将和在别处一样非常幸福,一样非常不幸(除去被极不恰当地称作幻想的这种流体的个人剂量不同以外),无论我们知道还是不知道这门新科学的一切?

①尚波利翁(1790—1832),法国历史学家、语言学家、科学的埃及学的奠基人和释读埃及象形文字的主要学者。

②据说阿基米德在洗澡时发现了浮力的物理定律,他欣喜若狂,赤裸着身子跑到街上喊出这句话。

③儒尔丹,莫里哀的喜剧《醉心贵族的小市民》中的人物。

十九世纪的可怜人!其实,你最终从——根据居维埃的见解——你是最后一个出现的物种,或——按照诺迪耶的看法——从你是进化的生物这个信念中提取了何种享受呢?从对最高的山上真有过大海的深信不疑中,从用赫歇耳①的工具否认太阳的热和光,摧毁了一切亚洲宗教的本原,摧毁了不需要往昔一切的幸福的不容置疑的认识中,你提取了何种享受呢?你从四十年革命洒下的大量鲜血中蒸馏出何种政治平静?可怜的人!你失去了侯爵夫人,小夜宵,法兰西学院;②你再不能打仆人,你染上了霍乱③。没有罗西尼,没有塔格利奥尼,没有帕格尼尼,你就不知如何消遣;④然而,如果说你不干扰你那些新机构的冷漠精神,你却想砍断罗西尼的手,砍断塔格利奥尼的腿,砍断帕格尼尼的琴弓。在四十年的革命之后,作为全部政治格言,贝特朗·巴雷尔⑤不久前只发表了这一句:

“别为了进一言而打断一位女子跳舞!……”

①威廉·赫歇耳(1738—1822),德裔英国天文学家,与其妹制造了多架反射望远镜,其中最大的于一七八九年完成,是当时世界上聚光力最大的天文仪器。

②作者的意思是一八三三年法兰西学院已失去了十八世纪的威望。

③指一八三二年在巴黎流行的霍乱。

④罗西尼(1792—1868),意大利作曲家,着有《塞维勒的理发师》、《威廉·退尔》等歌剧和喜歌剧;玛丽亚·塔格利奥尼(1804—1884),意大利著名浪漫派芭蕾舞演员,与其父创造了《空气中的女精灵》等芭蕾舞剧;帕格尼尼(1782—1840),意大利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和作曲家。

⑤指巴雷尔·德·维厄扎克(1755—1841),法国大革命期间任公安委员会委员,主张实行恐怖政策,一八一五年被流放,一八三〇年七月革命后回到巴黎,一八三四年开始发表《回忆录》。

这警句是从我这儿偷去的。它本质上不是属于我的理论中的格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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