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寻欢作乐!”老人瞥见儿子,这样叫道。

就在这时,响起一个歌女清澈而又轻佻的歌声;这歌女迷住了宾客,为她伴奏的提琴和声使她更加情绪饱满;歌声盖过了暴风雪的怒吼,一直传到这个阴森森的房间。唐璜不想在父亲面前作出残忍的肯定的回答。

巴托洛梅奥说:“孩子,我不怪罪你。”

这句好心好意的话刺痛了唐璜,唐璜不能原谅父亲这种令人难堪的好意。

“父亲,我深感内疚!”他虚伪地说。

“可怜的璜儿,”垂危的病人用微弱的声音又说,“我一直对你温厚和蔼,你总不至于希望我死吧?”

“噢!”唐璜喊道,“要能把我的生命给您一部分,让您起死回生,那该多好呀!”(这个纨袴子心想:“这类大话怎么说都可以,就好象我说要把整个世界奉献给情妇一样!”)他刚这样想完,那条老鬈毛狗就吠叫起来。这深通人性的吠声使唐璜不寒而栗,他以为这狗知道了他的想法。

奄奄一息的病人嚷着说:

“我知道,孩子,我深信我可以信赖你。我会活下去。对,你会高兴的。我会活下去,不过,属于你的生命,连一天也不必夺走。”

“他在痴人说梦,”唐璜思忖着。他高声接口道:“是呀,亲爱的爸爸,您会活下去,象我一样,因为您的形象会一直留在我的心中。”

“我不是指这么个活法,”老领主边说边使尽气力想坐起来。垂危的人在床头总有这样一种错觉,现在他就被这种错觉激动着。他说下去,由于这最后的努力,他的声音愈加微弱了:“孩子,你听着,我不想死,就象你不能没有情妇、美酒、骏马、鹰隼、猎狗和金钱一样。”

“我完全相信,”儿子边想边跪在床头边,吻着巴托洛梅奥那只象死人一样的手。他大声说:“但是,爸爸,我亲爱的爸爸,必须要服从上帝的意志呀。”

“上帝就是我!”老人喃喃地说。

“不要亵渎上帝,”年轻人看到他父亲的表情咄咄逼人,嚷了起来,“您要自重,您已经行过临终圣礼,看着您死了,还是个罪人,我会得不到安慰的。”

“听我说好不好!”垂死的老人咂着嘴,叫道。

唐璜不说话了。四周笼罩着可怖的寂静。透过雪花沉滞的沙沙声,还能传来提琴的和声以及美妙的歌声,但微弱得象晨曦一般。垂危的老人微笑了。

“谢谢你邀请了歌女,带来了音乐,欢宴,年轻美丽、黑发白肤的女人,还有生活的一切乐趣,这些你都要让它们驻足长在,我就要再生了。”

“他神智昏迷到了极点,”唐璜这样想。

“我发现了一种起死回生的方法。瞧!到桌子上去找一找,金属小狗下面藏着一个暗钮,一按就可以把抽屉打开。”

“我明白了,父亲。”

“里面有只小水晶瓶,把它拿出来。”

“在这儿。”

“我用了二十年……”这时,老人感到末日临近,集中全身精力,说道:“一旦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你就用这种药水涂抹我全身,那时我就会再生。”

“药水只有一点儿。”年轻人回答说。

巴托洛梅奥已不能再说话了,但他还能听和看;听到这句话,他的头突然可怕地一扭,转向唐璜,他的脖颈还保持着转动的状态,就象雕刻家有意让他脖子侧转着的一座大理石雕像。他睁大了的眼睛一动不动,十分可怖。他已经死了,就在失去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幻想的同时死去了。他本想在儿子的心中找到安乐的处所,但找到的却是一座坟墓,比一般安葬死者的更幽深的坟墓。他的头发因恐惧而变得乱糟糟,他痉挛的目光似乎还在表达心声。这是一个从坟墓中愤然而起,向上帝要求复仇的父亲!

“啊!老家伙死了。”唐璜嚷道。

他急忙把神秘的水晶瓶凑到灯光下,好象一个醉鬼酒足饭饱,端详着他的酒瓶一样。他没有看到父亲的眼珠已经泛白。那只狗张着嘴来回瞧着它死去的主人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