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国王前面的德·索伦伯爵到达时,遇到一个放哨的人,两人交谈了几句,哨兵回到自己人那里。不久,两个人——从岗哨的尊敬表示来看是两位亲王——离开一道破败的旧篱笆后面的藏身处,朝国王走来,在他面前屈膝行礼;但查理九世不等他们膝盖着地便扶起他们,对他们说:“别客气,在这儿,我们都是贵族。”

一位可敬的长者来到这三位贵人中间,如果大法官德·洛皮塔尔头年没有故世,大家会以为是他来了。四人快步疾行,走到一处随从人员听不见他们会谈的地点,索伦在不远处跟着他们,照看着国王。生活对于这位忠仆变得过于沉重,他处处提防,虽然查理九世并不赞成。会谈很快活跃起来,在国王一方,这位贵人是它唯一的见证人。

“陛下,”一位对话者说,“您的父王最好的朋友、了解他秘密的德·蒙摩朗西陆军统帅和德·圣安德烈元帅发表了意见,说应当把卡特琳娜夫人缝进一只口袋扔进河里。如果这样做了,许多正直的人就会揭竿而起。”

“先生,使我良心不安的处决已经够多了,”国王回答。

“那么,陛下,”四位要人中最年轻的一位又说,“卡特琳娜太后远在流放地还会把事情搅乱,并找到助手。对吉斯兄弟我们不是样样都怕吗?九年来他们制定了极端可怕的天主教联盟计划,陛下不知其内情,它威胁您的宝座。这个联盟是西班牙的发明,它不放弃推倒比利牛斯山脉的打算。陛下,加尔文教义将拯救法兰西,在它与梦想称霸世界的民族之间筑起精神的屏障。如果太后被放逐,她将依靠西班牙和吉斯兄弟。”

“先生们,”国王说,“要知道,如果你们帮助我,建立起没有猜忌的和平,我负责让王国里人人胆战心惊。满脑袋圣骨的上帝!是振兴王权的时候了。你们须知,在这点上我母亲是对的。这关系到你们,也关系到我。你们的财产,你们的利益与我们的王位联系在一起;你们听任别人打倒宗教时,你们利用的手打击的将是宝座和你们自己。我不愿意再用击不中思想的武器与思想搏斗。让我们看看对新教放任自流它是否会取得进展;尤其要看看这个乱党的思想将抨击什么。海军元帅——但愿上帝仁慈地接待他——不是我的敌人,他曾向我保证把叛乱控制在精神世界的限度内,而在世俗王国里留下一个当家作主的国王和驯服的臣民。先生们,如果你们还做得到,就作出榜样来,帮助你们的君王征服使我们所有人不得安宁的反叛者。战争剥夺我们大家的收入,使王国破产。我对这种混乱状况厌烦之至,如果非如此不可,我将牺牲母亲。我要走得更远,在身边留下数目相等的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把路易十一的斧子悬在他们头顶,使他们地位平等①。如果德·吉斯先生们阴谋策划攻击我们王权的神圣同盟,刽子手将拿他们开刀,我理解人民的苦难,准备随心所欲地对付危害王国的权贵。我不会感到良心不安,从今后我要臣民俯首帖耳,按照我的意愿致力于国家的昌盛。先生们,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和你们的人谈判,停止策划阴谋,和我重修旧好,我将做你们的父亲。倘若你们拒绝,你们将看到巨大的变化,我将和平头百姓共同行动,我振臂一呼,他们就会朝贵人们猛冲过去。我将效法一位国王,他打败了猛烈攻击他的、比你们更重要的人,使王国恢复了和平。如果缺少天主教部队,我将吁请西班牙的姐夫前来援救受到威胁的宝座;最后,如果我没有执行我的意志的大臣,他会把阿尔伯公爵借给我。”

①路易十一在历史上以残暴著称。他运用恐怖手段,并常常损害贵族利益,建立起国王的权威。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我们将用德国人对抗您的西班牙人。”一位对话者回答。

“姻亲,”查理九世冷冷地说,“我妻子名叫奥地利的伊丽莎白,你们从这一边可能得不到增援;但是,请相信我,咱们单独打吧,别叫外国人。您是我母亲仇恨的目标,而您对我监视得相当严密,在我即将与她展开的决斗中可以当我的副手,那么,请您听听下面的话。我觉得您非常值得尊敬,我请您担任陆军统帅,您不会象另一个那样背叛我们的。①”

听查理九世讲话的亲王抓住他的手,在他手掌上击了一下,说道:“圣格里的肚子!②这个,兄弟,是为了忘记许多过错。但是,陛下,头无尾不动,而我们的尾巴很难带动。别只给我们十天,我们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让自己人想通。这个期限一过,我们将成为主人。”

①查理九世这番话是对亨利·德·波旁讲的,“另一个”指的是他爷爷,一五二三年背叛了弗朗索瓦一世的查理·德·波旁陆军统帅。

②“圣格里的肚子!”,亦是“畜生”的委婉说法,流行于十六世纪的一个感叹词,圣格里是一个假想的圣人名字。

“一个月,好吧。维勒鲁瓦将是我唯一的谈判代表,不管别人对你们讲什么,你们应当只相信他。”

“一个月,”三位贵人齐声说道,“这个期限足矣。”

“先生们,我们是五个人,”国王说,“五个品行高尚的人。如果有人背信弃义,我们知道该指责谁。”

三个在场者极为尊敬地离开查理九世,吻了他的手。国王重渡塞纳河时,卢浮宫的钟敲响四点钟。卡特琳娜王后仍未就寝。

“我母亲一直在熬夜,”查理对德·索伦伯爵说。

“她也有她的打铁铺,”德国人说。

“亲爱的伯爵,您对一个被迫谋反的王上有何想法?”查理九世顿了一下辛酸地说。

“我想,陛下,如果您允许我把这个女人扔进水里,如那个年轻的贵族所说,法国将很快平静下来。”

“弑母罪,伯爵,在圣巴托罗缪之后?”国王说道,“不,不!流放。一旦倒台,我母亲不会有一个仆人,一个拥护者。”

“好吧,陛下,”德·索伦伯爵接着说,“命令我立即去逮捕她,把她送出国吧;因为明天她就会让您改变主意。”

“好吧,”国王说,“到我的打铁铺来,在那儿谁也听不见我们讲话;况且,我不愿意让母亲怀疑抓了吕吉耶里兄弟。老太婆知道我在这儿,就会毫无觉察,我们将商讨逮捕她的必要措施。”

国王后面跟着德·索伦伯爵,走进作坊所在的矮屋,微笑着把打铁铺和他的全部工具指给他看。

“我不相信,”他说,“在法国将来所有的国王中还会有第二个喜欢这样的行业。但是,等我真正做了国王,我不会打刀铸剑,我要让刀剑全部入鞘。”

“陛下,”德·索伦伯爵说道,“打网球的劳累,您在打铁铺干的活,狩猎,还有——我该不该说呢——爱情,是魔鬼送给您更快地去圣德尼的轻便马车。①”

①意即更快地进坟墓,法兰西国王死后埋葬在圣德尼大教堂。

“索伦!”国王可怜巴巴地说,“如果你知道我心中和身体里燃烧的火就好了!什么也不能把它熄灭。你对看守吕吉耶里的人有把握吗?”

“象对自己一样。”

“好吧,我将在今天拿定主意。您想想执行的办法,我将于五点钟在德·贝勒维尔夫人家给您下最后的命令。”

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与作坊的亮光争辉时,德·索伦伯爵走后一个人留下的国王听到转动门的声音,看见母亲的身影幽灵似的出现在晨曦中。尽管查理九世十分神经质且容易激动,但他没有打颤,虽说在他当时的处境中,她的出现带有阴暗荒诞的色彩。

“先生,”她对他说,“您劳累过度了……”

“我在实现算命先生的预言,”他苦笑着回答,“可是您,夫人,您不是和我一样起得很早吗?”

“我们俩整夜都未睡,先生,但是意图大不相同。正当您瞒着您母亲,假装和塔瓦讷、贡迪兄弟去城中游逛,却在他们帮助下到野外和您的最残忍的敌人会谈时,我在读几封快信,信中有一场可怕阴谋的证据,您的兄弟阿朗松公爵,姐夫纳瓦尔王,德·孔代亲王,王国的一半权贵们参与了这场阴谋。其真正目的是把您劫走,摘下您的王冠。这些先生们已经拥有五万精兵。”

“啊!”国王带着怀疑的神情说。

“您的兄弟当了胡格诺派教徒,”王后又说。

“我兄弟站到胡格诺派一边?”查理晃着手中的铁器嚷道。

“是的,阿朗松公爵感情上是胡格诺派教徒,不久将成为事实上的胡格诺派教徒。您姐姐纳瓦尔王后对您只剩下一点点亲情,她爱阿朗松公爵先生,她爱比西①,她也爱小拉莫尔。”

“多么丰富的感情!”国王说。

“为了变成大人物,”王后接着说,“小拉莫尔找不到给法国立一个王上更好的办法了。据说他将当陆军统帅。”

“该死的玛尔戈!②”国王嚷道,“这就是她和异端分子结婚给我们带来的好处……”

①比西·德·昂布瓦斯(1549—1579),未来的亨利三世的大红人。

②指纳瓦尔王后玛格丽特·德·瓦卢瓦。

“和异端分子倒没什么;是和您小房的首领,您不听我的意见,使他接近了宝座,而他想让你们大家自相残杀。波旁家族是瓦卢瓦家族的敌人,您要清楚这一点,先生。应当把所有小房维持在最贫穷的处境中,因为他们生来是阴谋家,他们没有武器时给他们武器,他们拿起武器时又给他们留下,这是愚蠢的。使一切小房子弟失去为害的能力,这是王权的法则。亚洲的苏丹们就是这样做的。证据在楼上,在我的书房里,昨晚我离开您时曾请您随我去那儿,但当时您另有打算。再过一个月,如果我们不严加整饬,您的命运就会和傻瓜查理①一样了。”

①指法王查理三世(879—929),他被大诸侯废黜,七年后死于狱中。

“再过一个月!”查理九世嚷道,他惊呆了,这个日期与夜里亲王们要求的期限正好吻合。再过一个月我们将成为主人,他在心里重复着他们的话,“夫人,您有证据吗?”他高声问道。

“无可辩驳的证据,先生,是我女儿玛格丽特拿出来的。耍弄这种手段的可能性使她本人胆战心惊,虽然她对您兄弟满怀柔情,但是这一次她对瓦卢瓦家族王位的珍惜胜过了她的一切爱情。作为透露秘密的代价,她要求别伤害拉莫尔;但我觉得这乡下佬是个危险的无赖,我们应当把他和您兄弟德·分阿朗松的手下人德·科科纳伯爵除掉。至于德·孔代亲王,只要人家把我扔进水里,这孩子什么都赞成;我给了他一个漂亮妻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结婚送我的礼物。这事很严重,先生。简直是预言!……我知道一个把瓦卢瓦的宝座交给波旁家族的预言,如果我们不防备,预言就会实现。别怨您姐姐,她在这件事上表现不错。——我的儿,”她顿了一下说道,在嗓音中加进温柔的语气,“德·吉斯先生们手下的许多坏人想在您与我之间挑动不和,尽管在这个王国里只有我们俩的利益完全一致:您要记着这一点。我知道,您现在认为应对圣巴托罗缪负责;您指责我促使您下了决心。天主教,先生,应该是联系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的纽带,这三国假以时日,借助秘密和巧妙执行的计划,可以在瓦卢瓦王室的统治下联合起来。您别让自己失去机会,松开把这三个王国维系在同一信仰内的绳索。为什么瓦卢瓦家族和梅迪契家族不为了他们的荣耀执行缺少头脑的查理五世的计划呢?让我们把女狂人冉娜①的后代丢弃在他们正在进入的新大陆吧。作为佛罗伦萨和罗马的主人,梅迪契家族将为您制服意大利;他们将通过贸易和同盟条约确保您在那儿的全部利益,在您享有权利的皮埃蒙特、米兰和那不勒斯自认是您的封臣。这就是,先生,我们向胡格诺派教徒打一场决死战的理由。为什么您强迫我们三番五次向您讲这些呢?查理曼大帝向北挺进,走错了路。是的,法国是一个躯体,心脏在里昂湾,两只胳膊是西班牙和意大利。这样就控制了地中海,它如同一只承接东方财富的篮子,如今威尼斯的先生们正当着腓力二世的面利用这些财富。如果梅迪契家族的友谊和您的权利使您有希望得到意大利,那么武力或联盟,也许还有继承,将给您西班牙。在这件事上您要抢在野心勃勃的奥地利王室前面,圭尔弗派分子②曾把意大利出卖给它,今天它还幻想得到西班牙。尽管您妻子来自这个王室,您仍然要贬低奥地利,紧紧抱住它把它闷死;那儿有您王国的敌人,因为新教徒从那儿得到援助。别听那些从我们的不和中捞油水的人,他们使您忧心忡忡,把我说成是您家中的敌人。难道是我阻止您有继承人?为什么您的情妇给您生了儿子,王后却生了女儿?为什么今天您没有三个继承人,把这么多次暴动的希望齐根斩断?难道该由我,先生,来回答这些问题吗?如果您有儿子,德·阿朗松先生会谋反吗?”

①女狂人冉娜(1479—1555),指西班牙卡斯蒂利亚王后,查理五世之母。

②圭尔弗派与吉伯林派是十三世纪意大利佛罗伦萨政坛上两个敌对的派别,前者是教皇党,后者是皇帝党,又称白党。两派的斗争造成意大利各城市内部及相互间的长期对抗,并使意大利卷入广泛的国际斗争。

讲完这番话,卡特琳娜用猛禽对猎物的具有慑服力的目光盯住查理九世。梅迪契家的女儿焕发出她独有的美貌,脸上露出真实的情感,像赌台前的赌徒一般,成百上千的贪婪使她面孔闪闪发光。查理九世见到的不再是一个人的母亲,而是——正如人们对她的称谓——军队与帝国之母(matercas-trorum)。卡特琳娜展开天才的双翼,勇敢地在梅迪契和瓦卢瓦家族的政治高空翱翔,勾画出昔日令亨利二世胆战心惊的宏伟蓝图,这些蓝图由梅迪契家族的天才传给黎塞留,写成文字留在了波旁王室的书房中。查理九世见母亲采取这么多防范措施,心想这大概不无必要,但又不清楚她的目的何在。他垂下眼睛,迟疑不决:他的怀疑不可能在空话面前消除。猜疑在儿子心中竟埋得这么深,卡特琳娜感到吃惊。

“怎么,先生,”她说,“难道您理解不了我?在永世长存的王冠前,您和我,我们算得了什么?您猜想我的意图不是应该使我们兴奋的、雄踞控制各个帝国高位的意图?”

“夫人,我跟您去书房,必须行动……”

“行动!”卡特琳娜嚷道,“随他们去干,咱们再当场捉拿,司法机关将使您摆脱掉他们。看在上帝份上!先生,咱们得对他们笑脸相迎。”

王后离开了。国王独自呆了片刻,陷入深深的沮丧之中。

“陷阱在哪一边?”他叫道。“欺骗我的是她还是他们?哪种政策最好?Deus!discernecausammeam,①”他噙着眼泪说道,“生活对我真沉重。不管自然死亡还是强迫死亡,我宁可死也不愿在矛盾中左右为难,”他补充说,同时在铁砧上击了一锤,用力之大,震动了卢浮宫的拱顶。——“我的上帝!”他走出来仰望天空,又说道,“我为您的神圣宗教战斗,把您的明亮目光给我吧,好让我在审问吕吉耶里兄弟时看透我母亲的心。”

查理九世寄放囚徒的小房里住着贝勒维尔的贵妇,这是鸵鸟街靠圣奥诺雷街那一头的倒数第二幢房子。临街的大门两侧各有一间小砖房,在门扉及其附属物装修得那样稀奇古怪的年代显得十分朴素。大门由两根凿成菱形的石壁柱构成,拱腹上雕着一个手执丰收角的横卧女子。门上装着粗大的绞链,齐眼处有个小窗口,可审视要求进门的人。每间砖房里住着一个守门人。查理王的意愿变幻莫测,日夜需要有人守门。房子有个按威尼斯式铺砌②的小庭院。在车辆尚未发明的时代,女子以马或轿子代步,庭院可以十分豪华,不会被车马损坏。必须不断想到这一情况才能理解街道的狭窄,庭院的不宽敞,以及十五世纪住房的某些细节。

①拉丁文:上帝!请指出我的事业在哪里。

②即用彩色大理石块拼成不对称的图案。

房子底层之上有一层楼,四个面的房顶架在饰有雕刻的檐壁上,顶端形成一个平台。房顶开了几扇天窗,装饰着被某位大艺术家雕镂出锯齿花边、并刻满阿拉伯式装饰图案的三角楣和窗框。二楼的三扇窗户扇扇以石雕著称,被墙砖衬托得十分醒目。在底层,装潢得十分精巧、横8字形的带饰赫然在目的双层台阶,通向照威尼斯式样琢成菱形凸雕饰的入口处的门,左右两扇窗亦采用此种点缀方式。

一座布局很好的花园,种了些当年时兴的树木,奇花异卉簇簇团团,在房后占了与庭院相同的面积。藤本植物爬满墙头。一株白皮松挺立于草坪中央。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通向花园深处一小片修剪过的紫杉树林,把草坪与花坛隔开。墙上敷贴着用各色搭配好的石子拼成的镶嵌画,映入眼帘的图画的确很粗糙,但与鲜花的颜色十分相配的丰富色彩悦人眼目。花园那面墙与院落那面墙一样,在门上方也有个漂亮的精工细作的阳台,使中间那扇窗户更美观。临花园也好,朝院落也好,这扇向外突出几法尺的主窗一直装饰到檐壁,宛若一座提灯状的小亭子。其他窗户的窗台镶嵌着配以石框的珍贵大理石。

这幢房子虽然风格典雅,但外貌很凄凉。相邻的房屋以及朝院子和花园投下阴影的阿朗松公馆的屋顶使房内光线暗淡;此外,房内异常寂静。但是这寂静,这昏暗的光线,这孤独,给心灵带来慰藉,它可以在其中专心致志地想一件事,正如在隐修院里凝神静思,或在平静的家中倾心相爱。

现在谁还猜不出对这个退隐之地的内心追求呢?在倒数第二个瓦卢瓦的王国中,惟独在这里他可以倾吐情愫,诉说痛苦,表现对艺术的爱好,专心阅读他喜爱的诗歌,抒发被最沉重的王权的种种焦虑所遏抑的一切情感。只有在这里他的伟大心灵和杰出才华才受到赏识;只有在这里他才在短暂的、一生最后的几个月中,享受了天伦之乐,他疯狂地投入到这种乐趣之中,可怕的、行将来临的死亡的预感给他的一切行动打上疯狂的印记。“)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