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极端怀疑这位化妆品制造商治愈了自称有病的阔叔叔们,宫廷认为是他发明了著名的继承酏剂,他还被控毒死了亨利四世之母冉娜·德·阿尔布雷,据同时代的一个人讲,尽管有查理九世的明令,她的头颅没有打开便被埋葬。两个月以来,国王一直在寻找计策以便窥伺科西莫·吕吉耶里经常出入的勒内实验室的秘密。国王希望,倘若他发现了可疑的事,要由他亲自处理,而不通过警察或司法机关等任何中介,因为他母亲会恫吓或贿赂他们。

在十六世纪前后那些年代,投毒肯定已达到现代化学尚不了解但被历史所确认的完善程度。那时,现代科学的摇篮意大利发明和掌握了这些秘密,其中有些已经失传。由此得来的名声在其后的两个世纪里压得意大利人抬不起头。小说家们对此大肆滥用,凡引入意大利人的地方都让他们扮演杀人犯或下毒者的角色。如果意大利当时从事某些历史学家提到的灵验毒药的制造,那么只应当承认它在毒物学上占据优势,正如它走在欧洲的前面,在一切人文知识和艺术方面占据优势。时代的罪过不是它的罪过,它为那个世纪的情欲服务,正如它建造宏丽的大厦,统率各路大军,绘出优美的壁画,咏唱抒情歌曲,钟情于王后,讨国王的欢心,勾勒节日场面或芭蕾舞,领导政治。在佛罗伦萨,这门可怕的技艺达到如此精湛的地步,以致一位女子使用一把单面有毒的镀金刀与一位公爵分食一只桃子,自己吃无毒的一半,用另一半害人性命。一双洒了香水的手套从细孔里渗透致人死命的疾病。一束玫瑰鲜花中放入毒药,只要吸一口香气就会丧命。据说奥地利的唐璜是被一双靴子毒死的。①因此国王查理九世的好奇自有充分的理由,人人想象得出令他心神不安的阴暗信仰该使他多么急于当场抓住正在工作的勒内。

①奥地利的唐璜(1545—1578),查理五世的私生子,曾率领西班牙海军抗击土耳其人,后任荷兰总督。据传他的异母兄弟西班牙与荷兰国王腓力二世嫉妒他的荣耀,下令用一双洒了香水的靴子毒死了他。

国王佯装想参观勒内邻居的房子,位于枯树街拐角、以后又重新修造的老喷泉给这伙贵人爬上这家的屋顶提供了方便。国王身后跟着他的伙伴,开始在屋顶上漫游,使几个被这些假窃贼吵醒的布尔乔亚大为惊恐,他们用滑稽可笑的名字称呼这些布尔乔亚,偷听每家每户的争吵和乐事,或开始溜门撬锁。意大利人见塔瓦讷和国王踏上勒内邻居的房顶,德·雷茨元帅便喊累了坐了下来,他兄弟留在他身边。“好极了,”国王心想,挺乐意丢下窥伺他的密探。塔瓦讷把两个佛罗伦萨人嘲弄了一番,他们孤单单地呆在深沉的寂静中,头顶天空,与猫为伴。两个意大利人利用这个场合交换当晚的事件引起的想法,他们在世上任何别的地点都不会表述这些想法的。

“阿尔贝,”侍从长对元帅说,“王上必将压倒太后,如果我们仍与卡特琳娜相依为命,我们会倒霉的。正当王上寻找反对母亲的依靠和为他效力的精明人时,如果我们站到他那边去,那么当太后遭到放逐、关押或杀害时,我们就不会象野兽一般被赶来赶去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你不会有远大的前程,查理,”元帅正色回答侍从长道,“你将跟随王上进坟墓,他来日已经不多,放纵无度搞垮了他的身体,科西莫·吕吉耶里预测他将于明年去世。”

“垂死的野猪常常咬死猎人,”查理·德·贡迪说,“由拉莫尔和科科纳出面的阿朗松公爵、纳瓦尔王和德·孔代亲王的谋反,既危险又无益。首先,太后希望当场抓住纳瓦尔王,但他对她存了戒心,没有插手。他既想利用谋反又不承担风险。其次,如今大家都想把王冠戴到信奉加尔文教义的阿朗松公爵头上啦。”

“Budelone!①你看不出这场谋反使我们的太后了解到胡格诺派教徒能和阿朗松公爵做什么,以及王上想和胡格诺派教徒做什么吗?王上正在和他们谈判;但为了让王上骑一匹木马,卡特琳娜明天将向他宣布这场谋反会使他的计划落空。”

①意大利文:畜生!

“啊!”查理·德·贡迪说,“她利用我们的忠告,变得比我们更强大。这是好事。”

“对安茹公爵是好事,他不想当波兰国王,宁愿当法兰西国王,我将去向他解释一切。”

“你要走,阿尔贝?”

“明天走。我不是曾受托护送波兰国王吗?我将去威尼斯与他会合,那儿的老爷们担起了逗他开心的责任。”

“你是谨慎的化身。”

“Chebestia!①我向你担保留在宫中对我们没有任何危险。如果有的话,我会离开吗?我会守在善良的女主人身边。”

“善良!”侍从长说道,“她是那种觉得工具沉重便扔下的女人……”

“噢,coglione!②你想当兵,可又怕死?各行有各行的职责,我们对命运有我们的职责。国王们是一切世俗权力的源泉,他们保护我们的家族,提高它的地位,增加它的财富,投靠国王,就必须向他们奉献使殉道者的心对上天充满激情的那种爱;就必须为他们的事业吃苦;当他们为宝座牺牲我们时,我们可以死,因为我们既为他们,也为我们自己而死,我们的家族不会灭绝。Ecco。③”

①意大利文:算了,傻瓜!

②意大利文:蠢人。

③意大利文:就这些。

“你说得对,阿尔贝,人家给了你原来的雷茨公爵领地。”

“你听着,”德·雷茨公爵继续说,“王后为了和儿子言归于好,对吕吉耶里兄弟的干练寄予厚望。当我们的怪家伙不想再利用勒内时,狡猾的女人猜到了儿子的怀疑所在。可是谁知道王上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许他仅仅对如何处置母亲迟疑不决,他恨她,你听到了吗?他对王后提了提自己的计划,王后讲给德·费埃斯克夫人听,德·费埃斯克夫人一字不漏地告诉太后,从此,王上便瞒着妻子。”

“那时还来得及,”查理·德·贡迪说。

“做什么?”元帅问道。

“使王上不得空闲,”侍从长回答,虽然他与卡特琳娜的关系不如哥哥亲密,但洞察力并不逊色。

“查理,我把你引上了成功之路,”哥哥正色对他说;“但如果你也想当公爵,那就和我一样死心塌地效忠我们的女主人吧;她将始终是太后,她在这里力量最强。德·索弗夫人一直为她效劳,而纳瓦尔王和阿朗松公爵一直为德·索弗夫人效劳;卡特琳娜将始终把他们牢牢控制在手里,无论当今王上执政,抑或亨利三世王执政。祈求上帝别让这后一位忘恩负义!”

“为什么?”

“他母亲为他做得太多了。”

“嗳!我听见圣奥诺雷街有响动,”侍从长嚷道;“勒内的门关上啦!你没听出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吗?吕吉耶里兄弟被捕了。”

“啊!diavolo!①干得真谨慎。王上没象通常那样冲动。可是他把他们关在哪儿呢?咱们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①意大利文:见鬼!

兄弟俩到达鸵鸟街拐角的时候,国王正走进情妇的家。借着守门人擎着的火把的亮光,他们瞥见了塔瓦讷和吕吉耶里兄弟。

“怎么,塔瓦讷,”侍从长追着正待回卢浮宫的国王的同伴嚷道,“你们出什么事了?”

“我们正撞上巫师们开会;我们抓了两个,是你们的朋友,他们可以向法国贵人们解释你们这些外国人用什么办法攫取了两个御职,”塔瓦讷半戏谑半认真地说。

“王上呢?”对塔瓦讷的敌意并不担心的侍从长说。

“他留在情妇家。”

“我们对主人绝对忠诚,因而得到了名誉地位,这是一条你们也走过的美好高尚的道路,亲爱的公爵,”德·雷茨元帅接口道。

三位廷臣默默地走着。当他们分了手,各自由仆人护送回家时,两个人贴着鸵鸟街的墙轻捷地溜了过去。这两人是国王和德·索伦伯爵,他们迅速到达塞纳河畔,一条小船和由德国爵爷挑选的桨手正等着他们。转瞬间两人抵达河对岸。

“我母亲没有就寝,”国王嚷道,“她会看见我们,我们选错了约会的地点。”

“她会以为有人决斗,”索伦回答,“离这么远,她怎么分辨得出我们是谁呢?”

“嗳!让她看见我好了,”查理九世嚷道,“现在我决心已定!”

国王和他的心腹跳上陡峭的河岸,急急朝教士草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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