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纪尧姆·法雷尔(1489—1565),瑞士神学家,初为加尔文的信徒,后成其对手。

一五三八年九月,日内瓦市议会应法雷尔的请求,批准加尔文开设神学课。加尔文耐心地讲授自己的教理,把讲道留给第一个门徒法雷尔去做。在他暮年变得至高无上的权威,开始树立时却困难重重。这个大煽动家遇到了极为严重的障碍,有一段时间曾因其改革措施的严厉而被逐出日内瓦。一个正人君子的党赞成旧时的豪华和古老的习俗。但是,一如既往,这些正人君子怕人耻笑,不愿承认他们致力的目标,结果论战游离于真正的问题之外。加尔文希望领圣餐时用发酵面饼,除礼拜天外取消瞻礼。这些革新在伯尔尼和洛桑受到非难。日内瓦人被告知奉行瑞士的宗教仪式。加尔文和法雷尔起来反抗,他们的政敌利用这个意见分歧把他们赶出日内瓦,他们确实被放逐了几年。后来,加尔文又受到信徒们的邀请,凯旋而归。当作家善于等待的时候,这类迫害总会变成对精神权力的认可,因此重归日内瓦如同开辟了这位先知的纪元。处决开始了,加尔文筹划了他的宗教恐怖。这位统治者重新露面时,受到日内瓦布尔乔亚的接纳;但在十四年的客居之后,他仍未进入市议会。正当卡特琳娜派遣一名牧师去找他时,这位思想之王除了日内瓦教会牧师之外没有其他头衔。况且他的全部薪酬,每年从未超出一百五十法郎,十五担小麦,两桶葡萄酒。他的兄弟,一名普通裁缝,如今在日内瓦一间印刷厂所在的街上开铺子,离圣彼得广场只有几步路。为伏尔泰、牛顿、培根①所欠缺,但在拉伯雷、康帕内拉②、路德、维柯③、笛卡尔④、马勒伯朗士⑤、斯宾诺莎、洛耀拉⑥、康德⑦、冉-雅克·卢梭的一生中大放异彩的无私精神,不是给这些热诚崇高的形象装上一副精美的画框吗?

①培根(1561—1626),英国哲学家,曾任财政大臣。

②康帕内拉(1568—1639),意大利空想派哲学家。

③维柯(1668—1744),意大利哲学家和史学家。

④笛卡尔(1596—1650),法国作家和哲学家。

⑤马勒伯朗士(1638—1715),法国哲学家。

⑥洛耀拉(1491—1556),耶稣会的创始人。

⑦康德(1724—1804),德国哲学家。

只有罗伯斯比尔的极为相似的一生可以使当代人理解加尔文的一生,他把权力建立在同一个基础上,与阿腊斯的律师同样残忍,同样专横。庇卡底,阿腊斯和努瓦荣提供了这两个改革的工具,岂非咄咄怪事!所有想研究加尔文为何下令大开杀戒的人,将在日内瓦发现一七九三年的一切,当然这是相对而言。加尔文砍了雅克·格律埃的头,“因为他写了亵渎宗教的信件,内容放荡的诗歌,并致力于推翻教士戒律”。请思考一下这项判决,想一想最令人发指的暴政纵情狂欢之时有没有提出过更加残忍滑稽的理由。瓦朗蒂诺·冉蒂利①因不由自主的异端思想被判死刑,由于公开悔罪——比天主教会所强加的更为屈辱——才幸免一死。根据太后的建议即将在加尔文那里召开会议的七年前,法国人米歇尔·塞尔韦路过日内瓦,受加尔文的指控被捕,受审,判刑,活活被烧死,因为他在一本并非在日内瓦撰写和出版的书中攻击了三位一体的奥秘。请回想一下冉-雅克·卢梭打动人心的辩护词,他那本颠覆天主教的书写于法国,出版于荷兰,但在巴黎销售,它只被刽子手销毁,而作者,一个外国人,仅被逐出他试图摧毁宗教和政权之根本真理的王国。请把高等法院和日内瓦暴君的行为作个比较吧。最后,博勒塞克②由于对宿命论的看法与加尔文不同也受到审判。请斟酌一下这些理由,想一想富基埃-丹维尔③是不是劣迹更多。在精神上,加尔文凶恶的宗教偏执比罗伯斯比尔凶恶的政治偏执更激烈,更无情。在比日内瓦更广阔的舞台上,加尔文会比政治平等——被认为与天主教的平等相似——的可怕鼓吹者让人们洒下更多的鲜血。三个世纪前,一位僧侣,庇卡底人,把整个西方引向了东方。隐士皮埃尔④、加尔文和罗伯斯比尔,各自相隔三百年,从政治上讲,这三个庇卡底人当了阿基米德⑤的杠杆。他们是每个时代的一种思想,在人们的利益中找到了立足点。

①瓦朗蒂诺·冉蒂利(1520—1566),意大利异端分子的首领,认为基督是受造者,无真正神性的阿里乌斯教派教义的继承人。被逐出意大利后流亡日内瓦。

②博勒塞克(?—1585),医生和神学家,皈依新教的加尔默罗会修士,后被加尔文逐出日内瓦。

③富基埃-丹维尔(1746—1795),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恐怖时代的检查官。

④隐士皮埃尔(1050—1115),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鼓动者。

⑤古希腊数学家、科学家和发明家阿基米德,在力学方面首先发现了杠杆定理,即利用很小的力可以推动或举起很大的重量。传说他曾宣称“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能移动地球。”此处喻三个庇卡底人的思想具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加尔文当然是名叫日内瓦的凄凉城市几乎不为人知的发行人,十年前,那儿有个人指着上城一座能通车辆的大门——日内瓦的第一座(先前只有独扇的大门)——说:奢华正是从这座门进入日内瓦的!加尔文通过严酷的处决和严酷的教理,引进了被绝妙地称之为装腔作势的虚伪感情。照装腔作势者①看来,德行好,就是放弃艺术,放弃生活的乐趣,吃得可口,但不奢侈,一声不响地积攒钱财,象加尔文享受权力一般,只在思想上受用。加尔文给予全体公民的是他一辈子不离身的同一种深色制服。他在教务会议上创立了真正的加尔文派宗教裁判法庭,与罗伯斯比尔的革命法庭如出一辙。教务会议向市议会控告应该判刑的人,加尔文通过教务会议主宰市议会,正如罗伯斯比尔通过雅各宾俱乐部主宰国民公会。所以,日内瓦的一名杰出法官被判处两个月监禁,丢掉了职务和今后从事其他职务的资格,因为他生活放荡,结交加尔文的敌人。在这方面,加尔文是位立法者:他创立了刻苦,节制,布尔乔亚式的,愁闷得可怕,但无可指摘的,在日内瓦一直保持至今的风尚,它先于被普遍称之为清教主义的英国风尚,该风尚归功于卡默隆②的信徒卡默隆派,他是继承加尔文的衣钵,被瓦尔特·司各特描绘得活灵活现的法国圣师之一。一个不折不扣的统治者,与君王们平起平坐,向他们要财宝,要军队,为不幸者大把大把地取走他们的积蓄,这个人的贫困证明,思想被当作唯一的统治手段,便孕育出政治上的吝啬鬼,甩头脑享受的人,他们与耶稣会士相仿,为了权力面谋取权力。皮特③、路德、加尔文、罗伯斯比尔,这些爱权如命的阿尔巴贡④去世时全都一文不名。加尔文死后人们对他寓所的财产作了清点,包括书籍在内,只值五十埃居,这份财产清单已载入史册。路德的财产也是这个数目;最后,他的遗孀,鼎鼎大名的卡特琳娜·德·博拉,不得不申请一百埃居的抚恤金,德意志一位选侯把这笔钱发放给她。波将金⑤、马扎兰、黎塞留,这三个思想家和行动家创立或酝酿了帝国,身后各留下三亿。这些人有情感,喜爱女人和艺术,建造大厦,征服异国;而除了路德的妻子,这部《伊利昂纪》中的海伦外⑥,其他人无需自责曾经为女人怦然心跳过。

①基督教卫理公会教徒的绰号。

②此处指理查·卡默隆(1648—1680),他并非法国圣师,而是苏格兰宗教改革家,誓约派人士,卡默隆派的创始人。司各特曾在《清教徒》一书中描写过卡默隆派。

③威廉·皮特(1759—1806),英国政治家。

④阿尔巴贡,莫里哀的喜剧《吝啬鬼》的主人公。

⑤波将金亲王(1739—1791),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宠臣。

⑥海伦是荷马史诗《伊利昂纪》中斯巴达王的美貌妻子,由于被特洛亚王子骗走,带回特洛亚城,引起希腊阿凯亚人和特洛亚人历时十年的战争。

为了说明加尔文在日内瓦的处境,这个简单扼要的解释是十分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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