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夫人,王上还睡着吗?”

“是的。”

“我们即将离开城堡,红衣主教先生求我告诉您,请您让王上作好准备。”

“知道为什么吗,我的好达耶尔?”

“新教徒想劫持你们……”

“啊!这个新宗教不会让我安生的!我将把世上最美丽的三个王国的王冠集于一身,可是昨夜我梦见身陷囹圄。”

“所以,夫人,这是个梦!”

“劫持我?……倒挺客气;可是为了宗教被异端分子劫持,这太可怕了。”

王后跳下床,穿上达耶尔递给她的一件黑丝绒晨衣,在腰间松松地束上一根丝带,然后坐到壁炉前一张红丝绒面的大椅子里。达耶尔生起了火,在卢瓦尔河畔,五月的清晨还带些凉意。

“我的舅舅们是在夜里听到这些消息的啰?”王后待达耶尔很随便,问她道。

“今天一早,两位德·吉斯先生便在平台上散步,以免谈话被旁人听到,还在那儿接见了从新教徒发生动乱的王国各地匆匆赶来的使者。太后夫人和她那些意大利人也在平台上,希望能求教于她;但她被拒之于这个小型会议之外。”

“她一定气坏了!”

“尤其是昨天的怒气还未消尽哩,”达耶尔答道,“听说她看见陛下身穿加拈金线的袍子,头披漂亮的棕色绉纱出现时,十分不快活……”

“你走吧,我的好达耶尔,王上醒了。别让任何人,甚至可以随便出入的人——打扰我们,这是国家大事,我的舅舅们不会打扰我们的。”

“嗳,亲爱的玛丽,你已经起床了?天大亮了吗?”年轻国王醒来时说道。

“亲爱的宝贝,我们睡觉的时候,恶人们彻夜不眠,即将逼迫我们离开这幢美丽的住所。”

“为什么提恶人呢,我的爱!撇开那些先生们硬塞在我们法语里的拉丁字眼不算,我们昨天的晚会不是世上最精彩的吗?”

“啊!”玛丽说道,“这种语言格调高雅,拉伯雷已表明得一清二楚。”

“你是位学者,我很遗憾不能用诗歌来赞美你;如果我不当国王,会向兄弟要回阿米奥老师,他使我兄弟学识那么渊博……”

“别羡慕您的兄弟,他作了一些诗给我看,还要我把我作的拿给他看。得了,您是四兄弟中的佼佼者,既是体贴的情人,又必定是位好王上。所以,也许正为此您母亲才这样不喜欢你!不过你放心。我呀,我的心肝,我要代替所有的人来爱你。”

“我不配爱这样十全十美的王后,”小国王说道,“昨天你跳火把舞时,我不知道是谁拦着我没有当着满朝的人吻抱你;我看得很清楚,美丽的玛丽,所有女子在你身边都象是仆人……”

“要说只用散文讲话,您讲得动听极了,我的宝贝;更何况这是爱的心声。您呢,您很清楚,我的爱人,即便您是个可怜的小侍从,我也会象现在这样爱您,不过最甜蜜的事莫过于能够对自己说:‘我的情人是王上。’”

“噢!多漂亮的胳膊!咱们干吗非得穿衣服呢?我多喜欢把手指伸进你那么柔软的头发里,弄乱金色的发卷。啊,我的爱人!别再让你的侍女们亲吻这雪白的脖颈,这漂亮的脊背,别再容忍啦!让苏格兰大雾拂弄过已经太过分了。”

“您不来看看我心爱的国家吗?苏格兰人会爱您的,不会和这儿一样起来造反。”

“我们王国里有谁造反?”弗朗索瓦·德·瓦卢瓦拉好长袍衣襟,把玛丽·斯图亚特抱到膝上说道。

“噢!这一定挺有意思,”她藏起面颊不让国王亲吻,说道:“可是您应该统治,请注意,我的温柔的陛下。”

“你为什么提统治呢?今早我要……”

“可以为所欲为的人何需说我要?这不是王上的口吻,也不是情人的口吻。但是,问题不在这儿,别管啦!我们有件要紧的事。”

“噢!”国王说道,“我们好久没什么事了。它有趣吗?”

“不,”玛丽说道,“我们得搬家。”

“我的爱人,我担保你见过你的一个舅舅了,他们把一切安排得那么好,以致十七岁上我还是个懒王。我真不知道开过第一次会后我干吗要继续出席其他会议?把王冠放在我的安乐椅上,他们可以干得一样好,我用他们的眼睛看一切,盲目地作出决定。”

“噢!先生,”王后从国王膝上跳下,作出一副不快的神情嚷道,“原来讲好您不再为此事叫我伤心,我的舅舅们利用王权是为了给您的国民造福。你的国民可爱吗?如果你想独自发号施令,他们会象吞草莓一样把你吞下肚。他们需要军人,一个善用铁腕的严厉主子;而你呢,你娇小可爱,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不喜欢你别的样子,您听见了吗,先生?”她吻着这孩子的额头说道,他似乎想反驳这番话,她的抚爱使他变温和了。

“噢!如果他们不是您舅舅!”弗朗索瓦二世嚷道,“我非常讨厌那位红衣主教,他装出曲意奉承的神气和顺从的姿态躬身对我说:‘陛下,事关王权的荣誉和您列祖列宗的信仰,陛下是不会容忍的’;等等,等等……我敢肯定他只是为他该死的洛林家族谋利益。”

“你学得真象!”王后说道,“可是您为什么不利用这些洛林人了解正在发生的事,等以后您成年时亲自执政呢?我是您妻子,您的荣誉便是我的荣誉。我们将执掌大权,好吧,我的宝贝!但直到我们能够随心所欲之前,并非事事美好如意!对王上而言,最难的莫过于统治!比方说我吧,难道我是王后吗?我的舅父们为了您宝座的荣耀做了好事,您以为您母亲不会对我以恶相报?嗳!真是天渊之别啊!我的舅父们是王公贵胄,查理曼大帝的后代,对您充满敬重,将会为您而死;那个偶然当上法国王后的医生或者商人的女儿呢,她象当不了家的布尔乔亚女子一样纠缠不清。这个意大利女人由于没把这儿搅得一团糟而心怀不满,时时刻刻向我摆出一副苍白严肃的面孔;然后,紧抿着嘴:‘我的女儿,您是王后,我不过是王国的第二号女子。’她对我说。(她气得发狂,你明白吗,我的宝贝?)‘但如果我处在您的地位,就不会在朝廷守丧期间穿肉红色的丝绒,不梳发髻、不戴珠宝便在大庭广众之中露面,因为不符合普通贵妇身分的事更不符合王后的身分。我也不会去跳舞,只在一边看别人跳!’这就是她对我说的话。”

“噢!我的上帝,”国王接口道,“我似乎听见她的声音。上帝!如果她知道……”

“噢!您在她面前仍然发抖。她叫你心烦,是不是?我们会把她打发走的。毫无疑问!骗骗你还说得过去,这婆子是佛罗伦萨人;可是叫你心烦……”

“看在上天的份上,玛丽,住嘴吧,”弗朗索瓦说道,既不安,又高兴,“我不愿意你失去她的友谊。”

“我将头戴世上最美丽的三个王冠,您别担心她有朝一日会和我吵翻,亲爱的小王上,”玛丽·斯图亚特说道,“尽管她有一千个理由恨我,她仍然对我表示亲热,以便疏远我和舅父们的关系。”

“恨你!……”

“是的,我的天使,如果对这种情感我没有一千个证据——女人们互相交换这类证据,也只有她们懂得其中的恶意,我可以将就她对我们珍贵爱情的一贯反对。你父亲始终不能容忍梅迪契小姐,这难道是我的错?最后,她那么不喜欢我,及至你发了怒,我们在这儿和在圣日耳曼才没有分室而居。她硬说这是法兰西国王和王后的习惯。习惯!这是您父亲的习惯,道理不言自明。至于您祖父弗朗索瓦,老家伙为了自己寻欢作乐的方便立下了这个规矩。所以,您得小心!如果我们离开这儿,别让侍从长把我们分开。”

“如果我们离开这儿,玛丽?我呀,我可不愿意离开这座漂亮的城堡,从这儿我们望得见卢瓦尔河和布莱索瓦河,脚下的一座城,头顶上世间最美丽的天空,还有这些迷人的花园。如果我离开,那将是与你同往意大利观赏拉斐尔的绘画和圣彼得大教堂。”

“还有桔树呢?噢!娇小可爱的王上,你哪儿知道你的玛丽多么想在开花挂果的桔树下散步!唉!也许我永远也见不到。噢!在这些香气扑鼻的树下,在蓝色的海滨,蓝色的晴空下,我们这样站着,听人唱一支意大利的歌!”

“咱们动身吧,”国王说。

“动身!”侍从长走进来嚷道,“是的,陛下,是得离开布卢瓦。请原谅我如此冒昧;但是情势危急,顾不得礼仪了,我来恳求您召集会议。”

玛丽和弗朗索瓦被人撞见,急速分开,脸上露出王家尊严受到冒犯的同一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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