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巴尔塔扎尔的关怀表现在她刚刚采取的决定中。她允许丈夫支配他自己的财产,保证了他的独立,把他与孩子们的利益分开,从而防止了任何争议;她希望在闭上眼睛之前一直看见他很幸福;其次她打算把自己的一腔柔情传给玛格丽特,要她继续在他身边扮演爱的天使的角色,对家庭行使监护和保全的权力。这不等于在坟墓深处仍然用爱的火光照亮她心爱的人吗?然而,她不想在女儿心目中贬低父亲,不想过早告诉女儿巴尔塔扎尔的科学狂热使她产生的恐怖心理;她研究玛格丽特的心灵和性格,想知道这姑娘是否会主动象母亲一样照顾弟妹,象温柔多情的妻子一样照顾父亲。克拉埃太太不敢向任何人吐露的盘算和担心毒化了她在世的最后时日。她感到适才那一幕给了她致命的打击,便把目光投向未来;而巴尔塔扎尔从此对所有关系到家政、财产、家庭感情的问题无能为力,只想着找到绝对。会客室的沉寂仅仅被克拉埃的一只脚的单调动作所打破,他继续活动着这只脚,没有发觉冉已经从他腿上下来了。玛格丽特坐在母亲身边,端详着她那变了样的苍白面孔,她不时朝父亲转过身来,他的无动于衷令她吃惊。不久响起了关街门的声音,一家人见德·索利神甫在侄子的搀扶下缓步穿过院子。

“啊!是埃玛纽艾尔先生来了,”费莉西说。

“一个好青年!”克拉埃太太瞥见埃玛纽艾尔·德·索利,说道,“我很高兴再见到他。”

听见母亲脱口而出的赞语,玛格丽特脸红了。两天来,见到这位年轻人,她心中有些不知名的感情苏醒了,头脑中直到此时还沉睡的思想活跃起来了。在忏悔师拜访女忏悔者的当口,发生了一些不易觉察但在生活中占有很大位置的事件,这些事件后果重大,因而要求在此把两个新进入这个家庭的人物描绘一番。

克拉埃太太坚持秘密奉行宗教仪式的原则。她的神师在她家几乎无人认识,这是他第二次登门;但是在这儿如同在别处,一见叔侄二人,人们定会为之动容,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德·索利神甫,一位满头银丝的八旬老人,面容衰老,生命似乎退隐到两只眼睛里。他走路很吃力,因为两条细腿中有一条的末端是一只畸形得十分厉害的脚,包在类似丝线口袋的东西里,没有侄子搀扶,他只得使用拐杖。佝偻的背,干瘪的身躯,让人看出天生脆弱多病的身体被钢铁般的意志和保存这种意志的贞洁的宗教精神所左右。这位西班牙教士人才出众,具有高深的学问,真正的虔诚,渊博的知识,先后当过多明我会修士、托莱多赦罪院的负责主教,和马林总主教教区的代理主教。如果没有法国大革命,他本可以仰仗卡萨-雷阿尔家族升任最高教职;但他的学生小公爵的死令他悲痛万分,从此厌恶积极的生活,全部精力用于教育自幼便成孤儿的侄子。在比利时被征服的时候,他成为克拉埃太太固定的忏悔师。德·索利神甫从青年时代起对圣泰蕾丝①表现出巨大的热情,这种热情和他的思想倾向一同把他引向基督教教义的神秘部分。在布里尼翁小姐②以及受到神启的静修派作家们信徒最多的弗朗德勒,他找到了一群醉心于他的信仰的天主教徒,他自愿留了下来,尤其因为他被这个特殊的宗教团体视为家长。尽管费讷隆③和居荣夫人④遭到贬责,在这个宗教团体里人们继续遵从神秘主义者的学说。他的生活习惯刻板,一生堪称楷模,据说产生过精神恍惚。尽管一个如此严厉的修道士理应超然物外,但是对侄子的钟爱使他十分关心自己的利益。涉及慈善事业时,老人先要本教区的善男信女分摊捐款,然后再动用自己的财产,由于他的家长权威得到公认,用意纯洁无私,目光敏锐准确,所以人人满足他的要求。要对叔侄二人之间的反差有个概念,必须把老人比作长在水边的空心柳,把年轻人比作鲜花盛开、挺拔的茎从长满苔藓的树中抽出、仿佛要把树干拉直的犬蔷薇。

①圣泰蕾丝(15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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