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个月,克拉埃太太在爱情和需要的启发下作出了闻所未闻的努力,从这种危急的处境中摆脱出来。时而她想学她从未能玩过的西洋双六棋,由于不难想象的奇迹,她终于学会了。时而她要求巴尔塔扎尔指导女儿们读书,使他关心她们的教育。这些办法全用尽了。约瑟芬在已尔塔扎尔面前如同德·曼特侬夫人①面对路易十四的时刻来临了;但为了给昏昏欲睡的主子解闷,她既无大权在握者的排场,又无宫廷的计谋,这个宫廷和暹罗王或波斯萨非王的使团一样善于作戏。在耗尽了法兰西的钱财之后,君主迫不得已用阔少的办法搞钱,他失去了青春,没有新的成就,在荣华富贵中间感到极端无能;王家保姆虽然会哄孩子,有时却安慰不了由于滥用了人和物,滥用了生命和上帝而痛苦的父亲。克拉埃却是因为力量太大而痛苦。一个紧紧扼住他脖子的想法使他透不过气来,他梦想着科学的盛典,献给人类的财宝,给予他的荣耀。他感到痛苦,犹如在贫困中挣扎的艺术家,犹如被缚于神庙大柱上的参孙。②对这两个君主后果是一样的,尽管知识之王被自己的力量所压倒,另一个则因为软弱而意气消沉。佩皮塔一个人怎能对付这种科学的相思病呢?她在用尽繁忙的家务向她提供的手段之后,又向社交界求援,每周举行两次咖啡晚会。在杜埃,咖啡晚会取代了茶会。在这种聚会中,客人们整整一个晚上喝着在这个温良的地区储满地窖的葡萄美酒和利口酒,吃着甜食,啜饮清咖啡或冰镇的牛奶咖啡;女士们则咏唱抒情歌曲,讨论服饰打扮,闲扯城里鸡毛蒜皮的家常。这始终是米埃里或泰尔比尔笔下的画面,只是没有灰色尖帽上的红羽毛,没有六弦琴和十六世纪的漂亮服装。但巴尔塔扎尔为了当好一家之长所做的努力,假装出来的和蔼,昙花一现的才气,一切的一切,在他次日的疲惫中显示出他已病入膏盲。

①曼特侬夫人(1635—1719),法国诗人阿格里帕·德·奥比涅的孙女,一六五二年嫁给诗人保尔·斯卡龙,一六六〇年丈夫去世。一六六九年她成为宫廷女官,负责抚养国王的子女。一六八三年王后去世,路易十四于次年与她秘密结婚。

②参孙,传说中古代以色列人的英雄,据《旧约·士师记》载,父母曾替他发愿终生蓄发,乃具超人之力。后他所爱的非利士女子探知其力大的秘密,乘其熟睡将其头发剃光。非利士人挖其双目,投入狱中,一日祭神时将其系于神殿二柱间戏弄。此时发已再生,大力复至,他奋力摇动二柱,使大殿倒塌,参孙和非利士人同归于尽。

这些不间断的节日,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证明了疾病的严重。巴尔塔扎尔在滚进深渊以前遇到的这些树枝,延迟了他的坠落,却使他摔得更重。虽然他绝口不谈自己过去的工作,由于感到不可能重新开始做实验,他不发一句怨言,但他象大病初愈的人一样举止透着忧伤,声音微弱,神情沮丧。连他拿起火钳无牵无挂地在火中用煤块搭奇形怪状的金字塔的动作往往也流露出烦闷。等挨到晚上,他显而易见地感到高兴;睡眠想必使他摆脱掉一个纠缠不休的想法;然后,第二天起床时,看到有一整天要打发,他悒悒寡欢,似乎在测量他必须消耗的时间,正如一名疲乏的旅客凝望着正待穿越的一片沙漠。克拉埃太太知道他无精打采原因何在,但她尽量不去想造成的创伤有多么深广。对抗精神上的痛苦,她一身是胆,对抗心灵的宽宏大度,她无能为力。当巴尔塔扎尔带着一个闷头想心事的人的神情听两个女儿的谈话和冉的笑声时,她不敢盘问他;但看到他甩掉忧郁,出于慷慨之心努力装出快活的样子以免令别人伤心时,她又不寒而栗。见父亲向两个女儿献殷勤,与冉嬉戏,泪水润湿了约瑟芬的眼睛,她走出房去,以掩饰英雄气概使她感情产生的波动,女人们深知这种气概的代价并为之心碎;克拉埃太太这时想说:“杀死我吧,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知不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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