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这一段讲的是一七九九年十一月十日拿破仑发动的“雾月十八日政变”,拿破仑在这次政变后成为第一执政。

②讲故事人用的是收入法语的拉丁词Secundo(第二,其次),但拼读有误,故取其谐音,译成“其此”。

③原文是一个赌博术语“统吃”,这里取其引伸义。

④意大利北部的一个村子,一八〇〇年六月十四日拿破仑在此大败奥军。

“‘我们不能再赌了,’德国人说。‘已经够受的啦!’其他人说。总起来讲:欧洲龟缩了,英国认输了①。世界太平啦。各国的国王和人民装出要互相拥抱的姿态。就在那时,皇帝创设了荣誉团勋位,嘿!那是一件大好事!在布洛涅森林公园,他对全军将士说:‘在法兰西,人人都是好样的!为此,作出光辉业绩的文职人员将成为士兵的兄弟,士兵将成为他们的手足,他们将在荣誉的旗帜下团结起来。’我们这些呆在埃及的人,从那边回来了。一切都变了!我们让他回国的时候,他还是个将军,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皇帝。对!法兰西将自己交给了他,就好比一位漂亮的姑娘委身于一个枪骑兵。而正当大功告成,可以说皆大欢喜的时候,举行了一次天底下前所未见的神圣仪式。身着金色和红色教袍的教皇和红衣主教们越过阿尔卑斯山,专程来到军队和民众面前为他加冕,受到军民的鼓掌欢迎。有件事如果我不告诉你们,我就不太公道。那还是在埃及的时候,在靠近叙利亚的沙漠里,红衣人②曾经出现在摩西到达的山中,对他说:‘一切顺利。’后来,马朗戈胜利的当晚,红衣人又一次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你将看到全世界向你跪拜,你将成为法国人的皇帝,意大利的国王,荷兰的主人,西班牙、葡萄牙和伊利列纳诸省的君主,德国的保护人,波兰的救星,荣誉军团的带头鹰,一切的一切。’这个红衣人么,要知道,只不过是他本人的一种意念罢了;但好些人都说,这个红衣人乃是供他使唤的一个脚夫,专门为他和他的星宿传递信息。我从来不相信这种话;不过,红衣人的事确实是真的,拿破仑本人也谈起过,他说每逢紧要关头,红衣人就来到他身边,呆在杜伊勒里宫的顶楼里。所以,拿破仑在加冕的那天晚上第三次见到了他,还和他商议了好些事情。那时,拿破仑径直去了米兰,被封为意大利国王。士兵们春风得意的日子真正开始了。当时,凡能写字的都成了军官。大量发放年金,分封爵位;把财宝赐给参谋部而不花法国一文钱;普通士兵得到提供年金的荣誉团勋位,我本人至今还在这里面领取养老金。总之,三军将士所受的照料是前所未见的。

①一八〇二年三月,法、英在法国的亚眠市签订和约,英国、俄国、土耳其、奥地利等国于一七九九年组成的第二次反法联盟宣布结束。

②红衣人的故事是法国一个古老的传说。法国民歌诗人贝朗瑞将他描绘成“红衣、驼背、赤发、斜眼、鹰鼻、叉蹄……能预言吉凶”。传说法国有多名国王、王后在临死前都见到过这个红衣人,拿破仑在远征俄国前也曾接到过他的神秘警告。

“皇上知道自己应该成为所有人的皇上,于是想到了布尔乔亚,让他们按自己的想法,建造起仙境一般的纪念碑,对这些建筑我了如指掌;假定你从西班牙回来要去柏林;嘿!你就发现好几座凯旋门,那上面有好些个漂亮的雕塑,普通士兵的塑像和将军的塑像比起来,可说不多也不少。拿破仑两、三年没向你们征税,可还是把地窖装满了金银。他修桥,筑路,盖宫殿,定节日,订法律,造军舰,开港口,还培养科学家;他花的钱多极了,多得用亿兆计算。有人还对我说,要是他异想天开,他本可以用价值一百苏的硬币铺满法兰西的地面。那会儿,他悠然自得地坐在宝座上,已成为万物的主宰,欧洲各国的君主要去方便,也要得到他的允许。可他还有四个兄弟三个姊姊呀。有一次,他象和我们议事似地对我们说:‘弟兄们,要你们皇帝的亲属伸手,这事公平吗?不,我要让他们光彩夺目,和我一样!为此,必须为他们每个人征服一个王国,以便使法国人真正算得上万物的主宰;要让禁卫军的士兵们使全世界吓得发抖,要法兰西愿向哪儿就向哪儿吐唾沫,让人们对她说:上帝保佑你!就象铸在我的钱币上的话。’军队回答说:‘一言为定!我们这就出发,用刺刀为你拿下几个王国。’哈!你们看,退路是没有的!倘若他脑瓜子里有征服月亮的念头,咱们也得作出安排,打起背囊往天上攀;幸亏他那时没这么想。当国王的么,享受惯了宝座的舒服,自然要让人揪着耳朵才会下来;于是乎,我们这些人又得齐步走了。我们走呀,上呀;于是大地又一次结结实实地颤动起来。

“那一阵子,他消耗掉多少人员和鞋子呀!那时,我们又拼杀开了,残忍的劲头除了法国人以外谁都会感到厌倦。不过,你们不会不知道,法国人生来就很达观,他们知道人迟早是要死的。所以,我们就不声不响地去死,因为大伙儿都乐意看到皇上在地图上这样画道道(这时,老兵用脚在仓房的空地上灵活地画出一个圈圈)。皇上说:‘这里将是一个王国!’于是那里就真成了一个王国。那时候多好!一转眼的功夫,上校成了将军,将军成了元帅,元帅成了国王。其中有一个还活着,可以把这一点告诉全欧洲,尽管他是加斯科涅人,为了保住王冠背叛了法兰西,但他不知羞耻,因为王冠都是黄金做的!①不过,识字的工兵毕竟也变成了贵族。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在巴黎见到十一位国王和一大群亲王,他们聚集在拿破仑身边,犹如众星捧月!你们也明白,每个士兵,只要他有本事,就有机会登上宝座,每个近卫军下士都象一只稀奇的动物,人们钦佩地看着他们经过,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为胜利作出了自己的一份贡献,这在战报上也写得清清楚楚。战役可真不少!在奥斯特利茨,我们军队的调遣就象参加一次检阅;在埃洛,我们淹死了许多俄国兵,就好象拿破仑在湖面上吹了口气②;在瓦格拉姆,我们打了三天三夜没有松劲。总之,战役和历书上的圣人一样多。那会儿,拿破仑的剑鞘中插着上帝的宝剑,这事得到了证实。所以士兵们都很尊重他,虽然他贵为皇上,——统治本来就是他的职业——他却把士兵看作自己的孩子,关心他们有没有鞋穿,有没有内衣和军大衣,缺不缺面包和子弹。真是平等极了!一名士官,甚至普通的士兵,可以称呼他:‘我的皇上,’就好比你们有时叫我‘我的好朋友’一样。你向他提建议,他会答复你,他和我们一样睡在雪地里;总之,他看上去差不多是个平平常常的人。

①指冉-巴蒂斯特·贝纳多特(1763—1844)。贝纳多特生于法国西南部的波城(旧属加斯科涅省),先后被册封为法国元帅和蓬特-科沃亲王,后加入瑞典国籍。一八一二年与俄国结盟对抗拿破仑,一八一八年成为瑞典国王,世称查理十四。加斯科涅人在法国常被视为爱吹牛夸口的人。

②埃洛战役发生在一八〇七年二月八日,当天刮了一场特大的暴风雪。文中所言淹死俄国兵一节,实为一八〇五年十二月的奥斯特利茨战役中的事,当时有一批俄奥联军的士兵淹死在池塘里。

“我要告诉你们,我见过他站在枪林弹雨中纹丝不动,用他的望远镜观察,专心致志就象你们现在这样自在;于是,我们一个个也象巴蒂斯特①那样镇定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他每次向我们讲话,总象朝我们肚子里塞进一团火;我们为了表示是他的孩子,不会做孬种,就以泰然自若的步伐迎着那些肮脏的炮口和它们作呕般吐出的弹雨前进,也不说一声‘小心’。总之,垂死的人还会站起来向他致敬,高呼‘皇上万岁!’”

“这事邪乎不邪乎?你们能对普普通通的人这样做吗?

“那会儿,他虽然已经一统天下,可约瑟芬皇后——她毕竟是个好女人——竟没有给他生孩子,他只好和她分手,尽管还是非常爱她。可由于政府的关系,他总得生几个小子。欧洲各国的君主们一听皇上犯了难,便大打出手,争着给他娶老婆。后来有人告诉我们,他娶了一个奥地利女人,是恺撒家的闺女②。恺撒是个古人,人们到处都在谈论他,不光在我们家乡,还在整个欧洲,你们也听说过,他什么事都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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